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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 此情可待 绝处逢生倾情泪

2019-12-27    作者:333yz    来源:www.yanqingcun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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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深山里面夜间气温本来就低,再一下雨,虽然时值初夏,夜间时候的温度也就四、五度,任行之等三人埋在废墟下,已经熬过了漫长的十二个小时,除了全身的伤痛,还得克服饥寒与内心的恐惧。

  凌小宇失血过多,此时已经意识模糊。

  “老叔,老叔……”凌小宇喃喃道,“天堂是什么样子的呢……”

  “宇儿……”任行之微弱的声音,“你一定要坚持……”

  “老叔,我,我不行了,我要死了……我好想爸爸妈妈,好想你……”凌小宇的脑海里出现了许许多多幻像,他似乎看见了父母,又看见了与任行之在江边吹拉乐器,然后这些景象又像涂抹一般,渐渐消散,他也感到生命在一点一点离他远去。

  “宇儿,你的头能动吗?可以稍微向上抬一点吗?”凌小宇迷糊中感觉到任行之的声音离自己更近了,仿佛能够听见他的呼吸声,感觉他的气息。

  凌小宇用尽全身的力气,将头向上抬去,他感觉自己的鼻尖碰触到了任行之的头发,又嗅到了那熟悉而又亲切的气息,他突然有一种死而无憾的感觉。

  他俩确实相距很近,楼房垮塌的瞬间,凌小宇正飞身推任行之躲落下的天花板,结果那块天花板砸在了凌小宇身上,而任行之随着地板的垮塌,倒在那块天花板之上。此时,他挣扎着向下滑动了一小点距离,尽力垂下头,如果凌小宇的头再可以抬起来,他俩就能挨到对方。

  凌小宇感觉到了任行之的身体,精神大振,求生的欲望剧烈增强,眼前的幻象渐渐消失。

  “老叔,我,我爱你,能够和你死在一起,我也满足了……”凌小宇喃喃道,“来世再与您合奏……”

  “宇儿,别丧气,我们都不会死的,”任行之用鼻尖磨蹭着凌小宇的脸,“宇儿,你不是说爱我吗?请你为了我活下去……没有你,我,我也决计不独活……”

  “老……叔,我们爱得好辛苦啊!”凌小宇伤痛加心痛,泪水滚滚而下。

  “宇儿,我可怜的孩子……我好爱你……”任行之亦忍不住泪水滑下,滴落在凌小宇脸上。

  柳开源在一边听得分明,若在平时,他说不定会大吃一惊,然而,在这样生死关头的情况下,根本就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事情了。

  “七哥,小宇,你们一定要挺住……”柳开源给二人打气,“说不定已经有人在搬我们头上的东西了,很快,我们就能出去了……”

  然而,上面一直没动静,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,三人的生命愈来愈虚弱。

  余岳九带着车队进入了山区,路却越来越难走,山体塌方厉害不说,下雨后,更是一片泥泞,不时要停下清除障碍物。停停走走,到了黎明时分,前方的公路被山石完全淹没,最大的巨石怕有万斤重,那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的。余岳九只得下车,望着千万吨山石兴叹,胜人易,胜天难。

  “大家准备一下,我们徒步前进,”余岳九叫小伙子们下车,一边从车上搬下物品,准备走路进山。

  这时,一辆越野车飞快地从后面追来。

  “九哥,九哥,”许乘风下车,跑过来抱着他,“上头说了,不允许你进山,太危险了。”

  “我不危险,里面的人才危险,”余岳九摇摇头道,“我们早去一分钟或许就能多救几个人。”

  “老九,”这时老潘也从越野车上下来,“军委把搜救研究所的任务交给我们速援师了,你立刻回去吧。”

  这时后面陆续开来十多辆军用大卡车,几百名华东速援师的战士们纷纷跳下车,抬下救援物资,准备进山展开救援。

  “我不回去,我要一道去,”余岳九仍然摇摇头。

  “别胡闹了,”老潘严肃道,“你以为你多大年纪了?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,别说救人,到时候还要人来照顾你。”余岳九从十二日下午起,就没休息过,精神更是一直都处于紧张状态,从上海到成都再到绵阳再到平武,辗转了几千公里,还冒雨救了一个小女孩,此时已经满身泥泞,形容憔悴。

  “别废话了,赶紧出发,”余岳九不理老潘,转身朝前面走去。

  老潘眉头一皱,侧头对身边的两个警卫员说,“你们送余院长回去……”然后对许乘风说,“老许,你劝劝他……”

  警卫员追上余岳九,将他硬架到越野车上,开回了绵阳。

  再说雷震洲,地震发生得太突然,通讯中断,他无法联络到部队,情况紧急,救人如救火,他便带了五十余名由科学城小伙子组成的的救援队匆匆出发。

  刚进平武山区,便遇到余岳九类似的情况,他们立即弃车,徒步而行。然而此次地震的破坏力是空前的,不但山体大面积滑坡,甚至有的山体整体移位,根本就无法辨认道路。他们只好凭借着指南针,在没有道路的山腰上行进。每每余震来临,山上经常有巨石滑落,情势无比凶险。而到了晚上开始下雨后,前进的道路就更加艰难。每走一步,都会陷进膝盖深的泥泞之中,还随时都有被泥石流冲走的危险,有两个队员甚至差一点掉进深谷。

  他们在山里走了整整十二个小时,才终于到达了柳开源的科研所所在地,途中的艰辛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敷述,这时已经是十三日上午十点。

  举目望去,雷震洲心凉了大半截,研究所已经夷为平地,住宿楼、厂房均已垮塌,满地废墟,空地上摆满了伤亡者,而没有受伤的大概只有十来人,正徒手在废墟上搬东西。

  研究所一共有一百人左右,此时除了十余个幸运者没受伤,还有五六十个伤员和已经找出的遇难者,剩下的人全部被埋在了废墟中。

  见来了救兵,研究所人的精神一振。两边的人迅速会合,顾不得疲劳,立刻清理废墟找人。

  雷震洲一边看着伤员,一边大声喊着柳开源与任行之。但却没在这些人里面找到,问他们,都说没看见。雷震洲的心情万分紧张,好在罹难者的尸体里面也没看见这二人,总算有万分之一的安慰。

  任行之三人已经在废墟下渡过了二十个小时。我们知道普通人不吃不喝,大概能坚持三天。但是那只是正常的情况下,任行之等人被掩埋在山一般的废墟之中,动弹不得,而且皆伤痕累累,严重失血,心力交疲,情势万般险恶,能撑过二十小时已经是个奇迹了。

  任行之的伤势本是三人中最轻的,但这时他却是最难支撑得下去的。

  下了一夜的雨,雨水顺着废墟滴下,凌小宇和柳开源埋在下面,侧头就能喝到地上的积水。有了水,人类的生命就将大大延长。正常人光喝水不吃东西也能支持七天。而任行之卡在中间,他的头悬空,水滴顺着水泥块从他胸口流过,他恰好喝不到,而身上的伤口又流了不少血。支撑到现在,嘴唇已经是干裂得起口了。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,眼前金星乱冒,幻象横生。

  生命就要结束了吗?任行之凝望着下方凌小宇的面庞的轮廓渐渐模糊,渐渐变成化蝶双飞的景象。小宇儿,别了,来世愿化蝶,比翼齐飞。他的脑海里响起竹笛声,仿佛听见凌小宇击节唱着“花儿朵朵开,蝶儿翩翩舞;蝶爱花之香,花爱蝶之舞……”

  突然,任行之感觉唇边有温暖、柔软而湿润的东西,似乎有水进入他的嘴。一时间,眼前幻象顿消,他张开眼睛,微弱的光线中,凌小宇的眼睛与他相隔不到三厘米,反射着亮晶晶的光泽。而他的舌头正在自己干涸的嘴唇上舔着。

  凌小宇见任行之张开眼睛,又侧头吸了一口水,然后尽力仰头,送到任行之口中。他这样动作,是极其艰难的,每一次都得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。就这样一次又一次,他用自己的嘴吸到水,然后再过度给任行之。他也不在乎由于自己用力,身上的伤口流了多少血。终于,随着血液的流淌,他再也没有一丝力气,他含着的最后一口水,还没递到任行之口中,就昏死了过去。

  “宇儿,宇儿……”任行之轻轻地呼唤着,眼泪不停地滴在他的脸上。

  又过了几个小时,在废墟下的人度日如年,几个小时犹如几个世纪那样漫长,而凌小宇毫无反应,令任行之悲痛不已,随着身上伤口流血,他又开始出现缺水反应,感到生命又在渐渐离自己远去。

  任行之的心中一阵惨然,难道,小宇儿拼尽了生命,为我度过来的一点点水,也终究不能挽回两人的命运吗?这样也好,我们可以同穴而归,来世化作双飞蝶,无拘无束地在蓝天下飞舞……

  就在又一次即将到达生命极限的时候,上方终于传来了一点动静。

  “七哥,小宇,你们听,”柳开源惊喜地道,“好像是大哥的声音,他在外面叫我们。”

  任行之精神一振,连忙凝神听去,果然能隐隐约约听见雷震洲呼叫他们。

  “我们有救了,宇儿,听见了吗【言情小说网:ẃẃẃ.➒⁹⒍➒xs.net】?坚持住,一定……”任行之极力垂下头,想碰碰他的脸,唤起他的意志。但凌小宇此时已经晕了过去,他没抬头,任行之的头再怎么低垂也够不着接触到他。

  只觉得上方堆积如山的物体在逐渐减少,阳光渐渐透进来,已经能听见外面人声鼎沸。柳开源用尽最大的力气呼喊了一下。

  “啊!下面有人,还活着。”只听见外面有人惊呼,然后在喊人帮忙。

  雷震洲急忙跑过去,大叫着,“七弟、十一弟!”

  这次雷震洲的声音很清楚,二人精神又是一振。

  柳开源呼叫道,“大哥,大哥……是我们。”但是他先前已经把力气用尽,这时声如蚊蚋。

  雷震洲侧头听了一会,似乎听见了什么。“苍天啊,苍天,真的是他们,他们还活着!”他激动得跪在地上。

  任行之最先被抬出去。然后救援队搬出他身下的水泥板,只见凌小宇已经完全是一个血人,压着凌小宇的水泥板也满是鲜血,下方地上积着的雨水,也全都被染得鲜红一片,看着令人触目惊心。

  任行之想着自己先前喝的水,一定饱含着小宇儿的鲜血,再见着他毫无知觉,生死未卜,心中悲痛欲绝。

  三人被担架抬出来,放到空地上,立即有人给他们输液施救。

  “大哥……”任行之努力对雷震洲做出一个微笑。

  “太好了,太好了!”雷震洲一手扶着一个担架,这位坚强的老人禁不住热泪纵横,“终于把你们救出来了……感谢上苍……”

  任行之和柳开源一辈子都从未见过他们这位大哥流泪,此时真情流露,大家劫后重逢,心中激动,无以言语,亦然同时垂泪。

  此时天空中又开始下雨,似乎连苍天也为他们这种珍贵的情感所打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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