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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不守舍《1》

2017-04-13    作者:不详    来源:来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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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☆、第1章
  炎夏七月,夜,黑云压城,暴风呼啸,雷雨大作。
  出门之前,小主管嘱咐的声音犹在耳边,“施经理,您那刹车,不是最近不太灵光呢么?这大雨天的,您可开慢点儿,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。”
  施颜两眼一闭,心想小姑奶奶,您这张嘴绝对是开了光的。
  刹车失灵了。
  施颜又惊又怕,已经因为下坡无法控制的滑速无意识地落下泪来,满面泪痕。
  这不是普通小事儿,而是下滑的山路上刹车失灵,前二十七年她都没碰到过此时此刻这样生命攸关的危险时刻。
  怕得身体开始发抖。
  这里可是戚山,以险著名的山。
  戚山,阜宾市最著名的险山,海拔1050米,峰高坡险,无论盘山公路或是人行石阶,一度没有安全护栏,无论是开车看日出或是爬山锻炼更或是挑战极限的人都极少,唯恐出事端。
  生命当是人们第一不敢拿来轻易冒险的。
  但自从戚山被赫赫有名的板家大手笔买下并重新修建后,戚山已经成为旅行度假胜地,十几年未出过事。
  戚山海拔远不如西部高原高,因此气候恰是正好,自然风景壮阔宜人,鼓楼凉亭,小桥流水,现代休闲娱乐设施齐全,滑翔蹦极,浪漫美食,一条龙的娱乐,应有尽有,又居山顶,日出日落的绝佳地点,如何能不让人流连忘返甘愿攀峰,如今已成为年轻人最喜欢的聚会场所。
  施颜今天在山上的饭局,就是身为女装副经理,为庆祝上个月的超标业绩,豪请手下五个主管。
  刚好因为暴风雨的关系,商场闭店早,施颜就把几个手下人聚起来准备撒丫子好好玩玩,放松一番。
  中途时,施颜妹妹却因跟同学聚会,打电话给施颜来说晚上雨下太大不回家了,叫她帮忙跟家里爸妈求求情,顺便再安抚他二老两句。
  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二十岁女孩因聚会夜不归宿,她如何能放心。
  现在的年轻人精力太旺盛,又总学美剧里那些前卫思想,她太担心妹妹一时刹不住闸。
  施颜也是从大学过来的,在大学时就没少听见过聚会上女生被欺负的事,现在轮到她妹妹彻夜聚会了,她顾不得妹妹会不会生气,还是担心更多,执意开车来接妹妹。
  施家两姐妹,大姐施颜二十有七,小妹施筱雅年方二十。
  三岁一代沟,这姐妹俩已经有两个代沟还带一个拐弯,再加上结婚未婚一代沟,施颜三年前结婚到现在,跟妹妹确实越来越没有话题,每每看到其他姐妹相亲相爱的,施颜都特羡慕。
  自然,这跟施颜脱不了干系。
  施颜自小学习就好,是大人们口中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小学一路到大学,不是重点就是保送,对妹妹施筱雅来说,压力自然很大。
  尤其家里二老其中一位是老师,家里面的“偏向”就越来越严重。
  施颜对此是自责的,所以大多时候只要是妹妹施筱雅提出的要求,她都会满足,更包括施筱雅提的暑期实习。
  施筱雅刚提出想要找公司实习,施颜就片刻犹豫都没有,跟丈夫朗阳商量安排施筱雅去姐夫公司锻炼。
  于是妹妹平时在家里住,也多了弊病,就是被家里二老看得严,晚归都要被盘问半天,别说夜不归宿。
  施颜对妹妹筱雅担心得紧,就顶着暴风雨下山去接妹妹回家,结果这衰命竟在这时大煞风景地上线。
  上山下山环路开车无数次,她都不曾想过,竟然在今天,遇到了事故。
  刹车失灵,就算防护栏再如钢筋般结实,施颜长脑袋的,都不敢相信它能禁得住车的撞击。
  树枝几乎要被暴风吹散架,密集的大雨使路面可见度愈来愈低,雨滴在车窗上乱舞,声声入耳如锤击,车厢内生生变得潮湿又阴冷。
  雨刷的摆动声,窗外的雷鸣雨捶声,呼啸而过的狂风声,几种混乱的声音直击耳膜,施颜拧着眉,咬着牙,焦急鸣笛求救。
  恐惧也愈来愈大……
  **
  同一时间,外面雷鸣电闪,市区医院里一间单间病房,环境清净舒逸,与外边风雨如盘的夜晚截然相反。
  病房的桌子和窗台上被盆栽与鲜花铺满,满室清香。
  板嘉东一身病服,神色悠闲,看看电视新闻,玩玩手机游戏,将养病当作度假一样,公司文件堆一沓,无视,清闲得很。
  唯一缺点就是一到晚上就太过冷清,没人气儿,房间太大,空旷得很。
  板嘉东身体一直很好,连公司附近的健身教练看见板嘉东,都会忍不住赞叹一句“板爷您这身体真是越来越好了啊”。
  板嘉东活了三十年,入品牌代理商这行七年,接触过太多人和事儿,也被这社会熏陶得明白不少鸡汤。
  人啊,身体最重要。
  除了晨跑健身外,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老板还有个过午不食的习惯,十分注意营养均衡,但板嘉东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意外,在货场巡场的时候,被掉下来的电器砸到,肩膀缝了十针。
  病房电视机里正在重播午间新闻:江芜省气象台7月20日12时发布暴雨黄色预警,受强降雨云团影响,7月20日16时到22日16时,莱安、阜宾、桐城三市有暴雨,局部地区中到大雨,请市民……
  板嘉东抬手,拾起窗台上的遥控器,吹声口哨,调台换节目。
  电视机里主持人正顶着大雨做现场报道: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一点整,本台记者从市公安交通管理局获悉,市中心,戚山,高速公路均发生严重交通事故,因暴雨……
  听到“戚山”二字时,板嘉东的右眼皮猛地一跳,跳了数分钟后,病房门冷不丁被人敲响,一声比一声急。
  门外之人边敲边不住地喊:“板爷,我是陈戬,您休息了吗?”
  板嘉东揉了揉突然跳个不停的右眼,直觉他的第一助理——陈戬,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好事。
  陈戬,一个有着好颜值的中年人,比板嘉东大两岁,但却在板嘉东身边已经有五年。
  陈戬本是乡下人,进城是为了赚钱给家里老爹看病,听说在工地干活,一天就能赚一百二,他身体壮,就奔着这来了。
  陈戬妈死的早,就剩老爹一个人,陈戬就拼死拼活的干活,早四晚七。
  然而工地拖欠工钱,陈戬干了好几个月,就拿到了两千多点,老父医药费还没来得及付,就病逝了。
  陈戬第一次见到板嘉东是在他拿着老父的骨灰在工地上闹的时候,他被包工头的人大打出手,正在他被打得要躺到地上时,听到一个声音说:“住手。”
  陈戬常说板嘉东就是他的恩人。
  那天板嘉东本是去看房的,结果看到陈戬被人打,就当作积德行善,雇他做了司机。
  自那以后,陈戬的忠诚让他爬得很快,成为板嘉东最信任的人。
  今天陈戬来向板嘉东汇报一个人情况的,他说:“刚确定施小姐的丈夫出轨了,出轨对象是施小姐的妹妹。”
  施小姐,就是施颜。
  板嘉东虽然这几年有过几个女朋友,但那长相,不是眼睛像施颜,就是脸型像施颜,反正浑身上下肯定要有跟施颜像的地方。
  他对施颜的感情很特别,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……总之这些年,他一直都有关注施颜。
  当然,关注归关注,他从未跟施颜有过交集,他都是站在不远处,看着施颜恋爱和结婚。
  如今陈戬带来的消息却出乎意料。
  “施颜丈夫出轨施颜她妹?施颜的妹妹不是还没大学毕业?”
  “是。”陈戬道:“有人看到施小姐丈夫和施小姐妹妹一起吃饭,两个人刚刚拥吻开房去了。”
  姐夫出轨小姨子这种事,其实现在这社会,也着实不少,只不过真是认识的人做出这种事来,冲击力还是不小。
  今晚的事情,却不止这一件,陈戬续道:“施小姐今天在山顶酒店请同事吃饭,十五分钟前开车下戚山,说是下山去接妹妹,但今天雨势太大,路况……”
  窗外雷鸣电闪,室内板嘉东陷入沉默。
  板嘉东不发一语,陈戬便一直站在板嘉东身前听候吩咐。
  良久,久到窗外暴雨骤狠,连续三道闪电闪过,大雷怒响后,板嘉东感觉小拇指神经不自觉地徐徐跳动起来。
  跳灾的右眼亦是添火加乱,跳得板嘉东眉头缓缓蹙起,眉心的川字亦愈来愈深,许久波澜不惊的心,愈发不安起来。
  暴风雨素来非祥兆。
  板嘉东道:“联系酒店的人,立即开车下山去找施颜,你现在送我过去。”
  陈戬忽而莞尔一笑,毕恭毕敬地打趣,“七年不见,施小姐可能早忘记您了。”
  “忘了就忘了。”板嘉东若有所思道:“朗阳开弓没有回头箭,施颜好马不吃回头草,总之,他们的婚姻终于到头。”
  ☆、第2章
  待板嘉东找到施颜时,施颜的车已经翻了。
  红色长安轿车翻倒在急救车道岔口处,已经无处可翻,车身满是泥泞,而车门已经完全变形,车轮朝天,完全颠翻过来。
  地上长距离且凌乱的泥洼痕迹,突入视线,板嘉东因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顿时惊出一身冷汗。
  陈戬给板嘉东当过一段时间司机,对此尚有经验,边紧步跟上板嘉东边说:“只要中途没解开安全带就不会有太大危险。”
  板嘉东置若罔闻,满脑袋都是手下货车在高速公路上撞车的画面。
  板嘉东做代理商的,因为常从各地运货,手下有车队。做这行久了,就什么事儿都碰见过,真有在高速上翻车导致死亡的,他当时亲自去慰问的家属,拿了不少钱。
  而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翻车的是施颜,板嘉东的脚步突然变得千斤重。
  大雨滂沱,板嘉东脱下外套擦拭车窗雨水,但却因为车窗贴膜,无法看清车内施颜的情况。
  再次擦掉挡风玻璃上的雨水。
  终于看清楚施颜。
  板嘉东呼吸一滞。
  施颜摔倒在车厢中,紧闭双眼,脸上有血,正顺着额头向下流淌,而白色衬衫上也尽是凌乱的血迹。
  陈戬刚说过只要中途没解开过安全带就不会有危险,就看到施颜的安全带是打开的……
  正在这时,山顶酒店下来找施颜的车开过来,下来五六人,紧步走到板嘉东跟前,解释道:“半山腰一起交通事故挡住了路,所以来晚了,我们有经验,我们来。”
  话音方落,板嘉东就隔着风挡玻璃看到施颜的手动了动,抬手捂上脑袋。
  “她没昏过去,动作轻点。”板嘉东舒了口气,反复嘱咐道:“碎玻璃别伤到她。”
  “收到。”
  山顶酒店的大老板就是板嘉东。
  板嘉东这七年就能将事业做得这样成功,其不可忽视的一点就是他眼睛犀利,跟他有直接关系的员工,大多数都是他亲自招聘回来的,包括山顶酒店下来的这五六人。
  酒店娱乐场所最经常发生故意来惹事儿的破事,因此板嘉东所选的主管经理都绝对是能管事儿不怕事儿的,且阅历多,经验足,做事果断利落。
  以陈戬为首,有经验的几个中年人,迅速稳住轿车,砸窗,救人。
  车窗被砸开后,板嘉东隐约看到施颜正单手捂着脑袋嘶哈喊疼,忙道:“等一下。”
  施颜闭着眼,皱着眉,一张脸纠结成八十岁老太婆。
  而捂着脑袋的无名指上的婚戒,即使在暗黑的夜里,紧迫的时间里,仍旧刺眼。
  板嘉东平缓地深吸口气,明白救人要紧。但救人也有讲究,不能直接拽人,生拉硬拽万万不可,要先打量她是否受伤。
  “还好?能听到我说话吗?”
  施颜刚经历过生死大劫,反应有些迟缓,“嗯?”
  但有反应就是好的,板嘉东耐心询问她是否哪里有受伤,施颜在车厢中翻滚了好几次,全身疼得要死一样,声音虚弱,张了张嘴,“应该……脑袋受伤了吧……”
  施颜终于捱到有人来救,意识开始发散,闭了闭眼。
  “先别睡。”板嘉东压下心急,尽量发出温和的声音,“别担心,我会救你出来,但再仔细感受一下,是否有其他部位受伤?”
  板嘉东的声音十分温柔,有稳定人心的作用。
  施颜缓缓睁开眼,即使车厢昏暗,却仍然能看清楚男人深邃的眼睛,目光焦急,透露着担心。
  施颜试了试,努力按照板嘉东说的做,随后发现头并不是最疼的,腿才是。
  “腿,腿好像伤了……”
  “好,我会注意,其他地方呢?施颜?”
  施颜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,高度紧张的神经,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,眼睛一闭,彻底昏过去。
  **
  施颜伤的确实是腿。
  当时恐惧的施颜几乎要捱到极限时,手机突然仿佛催命符般急切地响起,她一手紧握方向盘,另一手努力从副驾驶座位上的黑色背包里抽取手机。
  结果就是这一瞬间,迎面而来正好弯道,迎面而来一辆车速极快的车,她下意识急转弯躲开,轮胎下却一个打滑,直直地朝着山体撞去。
  施颜本以为安全气囊会打开,但却没有。在车短暂的停下后,施颜脑袋已经一片空白,只知道要打开安全带逃生,然而她刚解开安全带,就发生了二次翻车。
  很多事故都是这样,安全气囊的打开要靠某些点的撞击,一旦没有撞击到释放点,正常打开的几率就变很低,而二次翻车的情况也很多。
  医生对施颜进行了初步检查后,对板嘉东说:“施小姐右腿骨折,需要手术,没有生命危险。”
  板嘉东终于松了口气,对医生道了谢,候在门外。
  窗外暴雨依旧,分毫不见小。
  医院里,消毒水味儿浓烈,今晚交通事故严重且多,医生护士大加班,即使已经午夜十一点,走廊来来往往的病患家属仍旧堪比白日,啼啼闹闹的哭喉声,趁机闹事的吵叫声,纷纷入耳,不得消停。
  板嘉东刚在吸烟区抽过烟,身上有股烟味儿,又因被大雨浇过,浑身湿漉漉的,湿气加上烟味儿,显得他落魄至极。
  板嘉东靠窗而站,因落魄形象,不时有人经过他身边无意地撞他一下,更有人用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他,拥挤,吵闹,不善,板嘉东怕是这辈子头一回这样狼狈。
  陈戬处理后续,拖车,跟交警做笔录,再回来时,将施颜的包递给板嘉东。
  板嘉东接过施颜的包,面色深沉,问车辆检测报告什么时候能出,然而今天交通事故比较多,可能要等一阵,板嘉东拿着施颜的包沉默不语。
  陈戬顿了顿,又道:“但几个有经验的老司机说,像是刹车失灵导致的。”
  板嘉东脸色微变。
  陈戬既然能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,就代表刹车失灵多半是人为的。
  但是以施颜的工作环境来说,因工作上出现问题对施颜刹车做手脚的几率很低,不至于,那么就多半是感情问题。
  也不可能是施颜的妹妹,施筱雅就是再有心计,也不过二十岁,更何况施颜是她亲姐,就算她再坏也不能下这样的狠手。
  板嘉东吩咐陈戬稍后着手去查施颜身边的朋友,要找出是谁对施颜下的狠手,必须要确保没有第二次,之后低头翻看着施颜的包。
  施颜包里面有身份证,名叫施颜,今年27岁,本市人。有效时间即将过期,而身份证上的照片是九年前的,十分青涩。
  板嘉东轻轻一笑,大摇大摆递给陈戬看,“看,施颜以前照片,我都没见过。”
  陈戬抿嘴笑,“千万别让施小姐知道您偷看过她早期证件照。”
  “什么叫偷看,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看。”
  板嘉东笑带宠意,继续翻看施颜的小背包。
  施颜用的手机还是小,板嘉东对这个没有概念和了解,不知道是几代,但是手机壳很特别,十分古典的一幅水墨画,握在手里很小巧。
  手机屏幕显示有未接来电,昵称为“妹妹”和“老公”,板嘉东“啧”了一声,意味不甚明了,密码锁定然会有,板嘉东试了几次,均错,无趣。
  板嘉东继续翻包,名片卡夹一盒,从中抽出一张名片,上面印有职位——柏氏商场副经理。这张名片他也有,就在他床头,或者说施颜每个时期的名片都有。
  不过也真怪,这样翻看着施颜的个人信息,连板嘉东他自己都把自己当作不认识她的陌生人了。
  外面还是一片黑暗,这个夜晚变得很长。
  丈夫出轨亲妹妹?刹车失灵是人为?
  板嘉东轻叹了口气,“你去我病房换衣服,别感冒了,再给我带套衣服来,一杯热咖啡。”
  陈戬担心,“您也才手术没多久,不知道伤口裂没裂开,您先去病房换衣服休息一会儿吧。”
  “没裂,我心里有数。”板嘉东坦然道:“不想走,不用劝我。”
  “因为这是七年来,您离施小姐最近的一次吗?”
  板嘉东道:“你说得我像个变态,兜里烟湿了么,再给我来一根。”
  **
  施颜右腿胫腓骨骨折,放了钢板,打了钉,伤筋动骨一百天,暂时需要坐轮椅。
  板嘉东在病房守到天亮,施颜的手机响过几次,同样都是她丈夫和她妹妹打来,板嘉东完全忽视,不管不问不接听。
  翌日清晨时,板嘉东等来医生护士给施颜做检查,结论一样,其他地方没有受伤,单单骨折,调养加运动,能够恢复,最需要的就是时间。
  板嘉东一晚上没怎么休息,精神不是很好。
  哪个病房来了有身份的人物,护士小姐之间都知道,所以护士小姐走到板嘉东身边劝他回房休息换药。
  板嘉东执意要等施颜醒来,劝说无用。
  正在板嘉东和护士说话间,施颜悠悠转醒,睡得太久,又或是被吵醒,声音沙哑,“朗阳?”
  板嘉东呼出的气儿仿佛登时就不顺了,抬脚便往外走,对护士说:“我回病房吃药,你照顾病人吧。”
  “你?等一下?”施颜哑着嗓子朝着板嘉东的方向喊:“你你你?”
  板嘉东顿时就没了脾气,转过身来,挤出微笑来,修长的手指打了个转指向自己,歪头问:“叫我?”
  施颜却没有认出救命恩人,而是问道:“你拿的手机是我的吧?”
  板嘉东:“……这位病人的眼神倒是好使。”
  ☆、第3章
  施颜伤后面色憔悴,嘴唇儿很干,无血色,连目光都有些无神,躺在那里像是病得很重。
  声音沙哑干涩,“你为什么拿着我的手机?”
  板嘉东对护士小姐做了个禁言的手势,走到施颜病床前,并没有立即自我称英雄坦言是他救了她,微微垂眼看着她,声音温和,“我们正想办法通知你家人,然而你手机有密码,打不开。”
  板嘉东换了陈戬拿过来的衣服,恰适的黑色商务西装,整洁的白色衬衫,黑白相间的领带,头发干净利落,五官帅气俊朗,气场稳重成熟。
  西装革履,气宇轩昂,魅力非凡,与前一晚落汤鸡一样救人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。
  “我认识你。”施颜突然眯着眼说。
  板嘉东眼睛秒亮,“这么快就想起……”
  “昨天是你救了我。”施颜完全没有get到板嘉东的兴奋点,“我记得你眼睛,可是我好像还听到你叫我名字了?你认识我?”
  板嘉东表情秒收,“你听错了吧。”
  板嘉东简言道:“路过,做好事,不用谢。”
  板嘉东态度转换生硬,从礼貌到疏离,施颜立即察觉到,并且是因为她的一句反问“他认识她?”
  施颜经常跟供应商洽谈业务,最常做的就是发现对方说话动作的细节,好能够针对对方的反应对症下药迅速说出说服理由,一举拿下新活动。
  所以……单看板嘉东的反应,施颜猜测,板嘉东确实认识她,而且在不着痕迹地埋怨她醒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道谢。
  边在脑中迅速回忆,施颜边起身道谢,却突然发觉自己的右腿动不得,浑身都能感觉到散架一样的疼,偏偏右腿没有知觉。
  没有知觉……
  施颜张着嘴,瞪着眼睛,愣愣地看着腿,愣愣地将视线移到板嘉东脸上。
  “我的腿?”
  板嘉东解释道:“骨折,麻药没过劲儿,放心。”
  施颜悬着的心立刻落地,诚恳地感谢板嘉东。
  板嘉东笑了笑,把这谢谢收下,复把手机递到施颜没有输液的右手边儿,问施颜要不要通知家人,施颜却没有立即打电话叫人来。
  “这位先生非常感谢您救了我,请问您怎么称呼?我叫施颜。”施颜把与男人之间的分寸拿捏得很好,“能留个联系方式吗?等我好了之后,我和我先生一起上门感谢您,医药费也是您垫的吗?”
  以施颜现在已婚的身份,板嘉东并不想跟她走得近,交谈几句话后就够本了想离开,板嘉东完全不接茬,只嘱咐道:“你没什么事就好,你的车拖走了,稍后会有交警跟你联系。你的包在柜子里,应该没少东西。看过你名片,商场副经理,年薪应该不低,就特意给你找的单间,哪里不舒服,可以按铃叫护士,不用担心影响到别人。”转身便走。
  施颜视线刚好在他右耳垂上的小红痣上一扫而过,突然叫住板嘉东,“先生,我们以前见过吗?”
  板嘉东头也不回地说:“没有。”
  施颜拧眉想了一会儿,仿似仍旧觉着板嘉东眼熟。
  而施颜既然能做到如今这个商场如战场的副经理职位,自然有她的能耐,很快收回失态的神情,一改职业女性的气场,对护士说:“麻烦帮我叫一下医生。”
  紧接着拿起电话拨给妹妹,在看到屏幕上的数个未接来电时,有片刻的惊讶,惊讶妹妹施筱雅打来这么多电话是不是等急了,丈夫朗阳是不是看她晚上没回家也急了,更惊讶这位救了她的人手握她手机多久,是刚拿起她手机所以没接到她家人电话,还是怎样,毕竟即使有锁屏密码,也可以拨出未接来电的。
  电话接通,施颜暂时放下疑虑,“筱雅你在哪……我这边出了点事,没来得及给爸妈打电话替你请假……好好姐对不起……我一会儿给爸妈打电话……记得早点儿回家……”
  施颜又按下未接来电中的“老公”,听了一会儿彩铃,无人接。
  施颜再要拨打第二遍时,医生走了进来,施颜深吸口气,放下手机,礼貌地问:“可以跟我讲一下我的情况吗?”
  医生说的还是那番话,除腿之外没有其他问题,脑震荡也没有,骨折这种事,总能恢复过来。
  可对医生来说,这虽然不算事儿,但这对施颜来说,这不仅是身体上受伤,更是即将面临失业。
  施颜在柏氏商场负责女装,是女装副经理,这商场不比其他工作,连过春节员工都不能请假,必须走排班,别说突然之间要三个月不上班。
  她的职位必然需要人顶替,而一旦被人顶替后,老板就不能轻易将人换掉,等施颜再养好伤回公司后,也就不会有她的职位,就算老板再看人情,为她保留职位的可能性也近乎于零。
  情况不容乐观。
  施颜又输了一瓶液之后,想上洗手间,按铃叫了护士来后,护士却说她暂时还不能下床,只能用便盆在床上解决。
  施颜对护士小姐挺不好意思的,解决完毕后几度说谢,护士小姐应该被板嘉东叮嘱过,没有显出不耐烦,安抚道:“没关系的施小姐,毕竟您家人不在,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。您现在麻药劲儿还没过,晚上时麻药劲儿过了,可能会开始疼。”
  施颜矫情女人的特质很少,唯一矫情的就是怕疼,一度为拔一颗水平阻生智齿拖延半年之久。
  “能多给点儿止疼药吗?”施颜期待地问。
  护士小姐自然摇头。
  无奈施颜只好先行解决眼前之事,报车险,与公司经理和人事分别请事假,一切尘埃落定,再次电话联系丈夫。
  然而好巧不巧,不等施颜说出自己在医院,朗阳已经道出自己刚下飞机,半夜给她打电话就是告诉她公司货品有问题,人已经在外地工厂。
  施颜顿时心一凉。
  施颜不想朗阳分心,只道:“嗯,那你抽空休息一下,吃饭别应付。”
  朗阳在工厂,背景声音噪杂,“你也一样,你昨天怎么没接电话?”
  “电话调静音放客厅了,没有听到。”
  朗阳不疑有他,反复嘱咐施颜按时吃饭,下班后早点睡觉。
  挂断电话后,施颜琢磨了好半晌,也没想出把这事儿告诉谁好,不想爸妈和妹妹担心,也不想朗阳担心,朋友大多都拖家带口或是早九晚六的工作,更不好意思开那个口,可现在又好像不说不行,不能总麻烦护士小姐。
  而且她渴了,也饿了……
  然而没过多久,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,面相慈祥,身穿蓝色工装,自称是护工,姓曲,手上提着饭盒,“施小姐,饿了吧,吃点儿饭吧。”
  施颜看了她一会儿,突然问,“他在门外吗?”
  “谁?”
  “叫您过来的人。”
  “我进来之前在。”
  施颜揉了揉眉头,记忆里的人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,叹道:“麻烦您去跟板嘉……板先生说一声,我谢谢他。”
  **
  板嘉东回到病房后,累得立即将自己摔到了床上,伤口疼,疼得直皱眉。
  补了一觉,护士什么时候来输液的都没有发觉,醒来时已经中午,手背上留着一个针眼儿。
  这时门被人轻轻推开,走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和一个小不大点儿眼睛晶亮的男孩。
  “嗯?怎么把轩轩带来了?”板嘉东脸上换现出笑意,拍拍床板,“来板叔这儿,你妈呢?”
  名叫轩轩的小家伙儿是祝蕊的儿子,今年六岁,而祝蕊是板嘉东曾经的师姐。板嘉东小时候的家教老师是祝蕊的父亲,祝蕊的父亲是个很博学的人,所以板嘉东在父亲的安排下,跟着祝师傅学了很久。祝蕊很聪明,人又好,年长板嘉东三岁,就从早年到现在两个人关系都不错。
  只是可惜了祝蕊的儿子是私生子,父不详。
  今天祝蕊突然带着祝宇轩来板嘉东的公司,说家人病危需要回老家,叫人找到陈戬,让陈戬带祝宇轩来找板嘉东。
  板嘉东揉着祝宇轩的脑袋问陈戬,“要照顾轩轩一阵吗?嗯,你带他去我爸妈那吧,他们老两口一直喜欢轩轩得紧,看见轩轩指不定怎么高兴呢。”
  陈戬却摇头,微微躬身,慢条细理地道:“祝姐还说祝宇轩是您儿子,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,她就走了。”
  板嘉东闻言眉间川字立现,皱得很深,拿手机拨电话,然而电话没有接通,对方已经关机,挂断电话后,将视线再次投向祝宇轩。
  祝宇轩踩着一双黑色小皮鞋,穿着牛仔背带短裤,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上戴着粉色小领结儿,小脸蛋儿圆圆的,皮肤很嫩很白,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像藏着星星一样明亮,简直是电视剧上民国时期走下来的小童星。
  祝宇轩今年六岁,若是说七年前,他二十三……
  板嘉东审视着祝宇轩,只阴沉片刻,便笑了起来,“要说他长得帅这一点,倒是跟我很像。”
  小家伙定睛地看着板嘉东,小嘴儿微抿,似是已经忍了许久,小心翼翼地问出口,“板叔叔,你真是我爸爸吗?”
  板嘉东不答反问,“如果我是你爸爸,你能接受吗?”
  祝宇轩歪头想了想,没想出所以然来,挣扎地看着板嘉东。
  板嘉东慈祥地笑,大掌在祝宇轩脑袋上揉了又揉,“你妈妈说是就是。”按开电视机,递给他遥控器,“你先在这玩,我和我和陈叔叔有事谈,谈完带你去吃午饭。”
  小家伙儿很乖,板嘉东和陈戬出去谈话,小家伙儿不吵不闹,调台找动画片。
  病房走廊顿时陷入一阵死寂般的安静,轻松的板嘉东须臾间变了气势,面色凝重。
  祝宇轩父不详六年,祝蕊突然说板嘉东是祝宇轩的亲生父亲,板嘉东沉默。
  如果祝宇轩真是他儿子,这六年来祝蕊都没跟他提过,那么为什么现在突然提起?事情肯定不这么简单。
  陈戬问板嘉东是否需要做亲子鉴定,板嘉东若有所思。
  片刻后板嘉东摇了摇头,“不用,我做事有分寸,轩轩不会是我儿子,就照顾他到祝蕊回来再说吧。”
  ☆、第4章
  施颜比较关心医药费是谁付的这件事,既然用了钢板,手术费肯定就动辄几万。
  问了护工曲嫂,曲嫂表示不知情。
  问了护士,护士支支吾吾半晌,应是不擅长说谎的姑娘,憋了半晌终于说出“大概是昨天救了施小姐的人付的医药费”。
  只瞬间,施颜便悟了,是板嘉东无疑,而且板嘉东应该有交代护士及曲嫂不要提起他的名字。
  施颜再联想起之前板嘉东态度转换生硬,就是因为她的一句反问“他认识她?”更悟得彻底。
  板嘉东在生气,因为她的有眼不识泰山,没有认出他的真身来。
  谈起板嘉东跟她的交情,年头多了,施颜记不清太多细节,只有那么一两件印象深刻的。
  他是她同系学长,常驻办公室。她则因为班导的关系,也常驻办公室。一来二去,便熟了。一次,中秋节的晚会上,她刚要上台献丑独舞民族舞,他突然抓住她,“我肚子疼,你送我去医务室”,让她生生错过了演出,被学生会的人没少批评。二次,忘了什么事,他耳朵红了,她惊讶他右耳垂上有颗痣,他漫不经心地说“耳朵上有痣代表聪明,孝顺和藏财”,让她学到了新鲜的面相学,再以后几乎当作一个显摆学识的资本,逢人便讲。
  现在想起,也就这两件让她难忘罢了。
  一次让她受人批评,一次让她喜欢上了面相学。
  除此外,施颜对板嘉东的印象就是“那是个让很多女生暗恋的高傲学长”。
  当时还没有“高冷男神”这个词,现在想来,如今将这个词放到那时的板嘉东身上,应是最恰好不过的。
  多年以后,救她的人竟然是多年前的学长,还是有一丝惊喜在的,毕竟不是都说学生时代的友情最纯最美好。
  施颜挺不好意思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板嘉东的,长兄为父这道理,她从小没少听,面对姑家舅家的哥哥,即使她结婚嫁人,仍然尊重得很,举杯不过人,椅高低于人,社会再革新,老祖宗的礼数都不能丢。
  对于做了她一年学长的板嘉东,施颜是打心底里尊敬的,所以,该谢的,得谢。
  然而板嘉东火气太盛,她不过没及时认出他来,他就转身走了,让她想谢都谢不着。施颜暗暗记着,出院后问问以前同学知不知道板嘉东的手机号码,把钱还给他,再跟朗阳一起请他吃个饭,聊表谢意。
  施颜当晚麻药劲儿一过,真如护士说的那样,疼。
  施颜前二十七年都顺风顺水没经历过挫折,身体更是没受过伤,别说大病,小病都很少生,连女生的痛经也没有,最多也就是月经前后腰疼一疼,或是在商场巡场的时候脚掌疼一疼。
  单间有两张床,一张床上是施颜,另一张陪护床上是曲嫂,这样正好,方便曲嫂照顾施颜,又不会影响到其他人,但也就是这样,施颜的麻药劲儿一过,真是疼得脸红脖子粗,偏就不敢发出太大动静。
  曲嫂是个很好的人,施颜的吃喝拉撒睡,她都照顾得很到位,而且不多嘴,不会拉着施颜调查户口一样问东问西问*问家境,最常问的就是施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,有什么需要。
  施颜妈是老师,从小施颜就被父母教育任何事都要自己做,结婚这么久,家里都没请过帮佣,没被人伺候过,真是曲嫂给施颜拿个尿盆,施颜都觉着脸红,委实受不来这种贴身照料,所以施颜更不好意思扰了曲嫂的清梦,自己忍得痛苦难耐,也只能硬忍,生生忍了一晚上,第二天早上才稍稍眯着觉。
  板嘉东来的时候,施颜还没有醒,睡在那里,面容憔悴,轻声问曲嫂,“昨晚疼了?”
  曲嫂点头,轻声叹道:“疼,疼哭了都。”
  可没办法,这种疼放谁身上都只能忍着,总给吃止疼药,会有瘾的,挺过前几天就好了。
  板嘉东站在施颜的床边儿,看到她嘴边儿有根头发,伸手,又落下,简单的两个动作,做了一分多钟。
  板嘉东本打算今天不过来的,她已婚,他肯定要发乎情止于礼,在施颜危难时刻救了她,这就够了。
  但今天交警大队那边的朋友打来电话,出于私情,提醒他这场车祸不是偶然。那么不是偶然就代表确实有人要对施颜不利,板嘉东放心不下,就决定过来问问施颜是否有跟人结仇,陈戬固然能查到些东西回来,但总是比直接问施颜要来得慢。
  只是没想到施颜还是这么怕疼,折腾一晚上竟早上才睡着。
  板嘉东冲曲嫂点了点头,跟曲嫂出去谈话。
  曲嫂虽然话少,但心里却是明镜儿的,跟板嘉东说:“施小姐挺担心医药费的。”
  这在板嘉东意料之中,施颜毕竟不是出身于大富大贵的家庭,住了院,第一个关注的就是医药费。
  板嘉东又问曲嫂施颜有没有说过今天会有什么人来看她,曲嫂说没听说,板嘉东从皮夹里抽了些钱出来给她,交代道:“麻烦曲嫂去楼下给她买些早餐,养骨头的,再买个保温饭盒,保不准她什么时候醒,我在这陪她。”
  曲嫂在这做护工也有年头了,业界口碑很好,否则板嘉东也不会在询问后找她来。
  曲嫂对病人该吃什么该如何营养算是门清儿,板嘉东放心。
  施颜醒来的时候,板嘉东正好出去接电话,曲嫂拎着早餐进来,刚好错过。
  曲嫂没多嘴说板嘉东来过,给施颜喂了饭,解决了大小便,叫护士过来打针输液。
  接着施颜的手机响个不停,来自于供应商的,来自于店长的,都在问她关于8月1号季末出清的商场总活动,是明折还是虚销,施颜工作了这么多年,真是头一回因为工作而头疼,头疼地把工作转交给手下大主管,面对周总吴姐郑哥,一律“不好意思我现在在休假,我休假前市场部还没下方案,您可以联系瞿洁”。
  施颜这出院后坐三个月轮椅的命是跑不掉了,工作肯定会丢,手里的工作总是要分配给其他人。翟洁是她一手提上来的,包括最初的面试和之后升职大主管。翟洁比她大,三十二岁了,只是入商场运营入的晚,她提翟洁,是因为翟洁在欧时力做过五年的店长,无论销售经验还是管理导购能力都丰富。自然翟洁这位大主管,是她分配工作的首要选择。
  施颜长叹了口气,失落。一份她干了三年多的工作,因为天灾*,就这么折了。
  下意识地拿手机给朗阳拨过去想听听他声音。
  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……”
  施颜抿了抿嘴,挂断冰冷的机械声音,翻看相册里的结婚照。
  **
  朗阳正在跟施筱雅吵架。施筱雅,施颜的亲妹妹。
  酒店里,两个人已经完事儿,朗阳正坐在床上慢条细理地穿衣服,看样子挺满意的,地上纸团很多。
  施筱雅则已经穿好衣服,站在朗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表情狰狞,面带威胁。
  小姑娘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种招数,睡完觉就要包包的套路,“我不管,你必须给我买车,你不给我买我就告诉我姐!”
  施筱雅有着跟施颜极其相似的脸,但也确实因为年龄的原因,无论是皮肤还是脸蛋,都比施颜要好要美。
  朗阳抬手搂过施筱雅的腰,抱她坐到他腿上,哄道:“我的姑奶奶啊,您能别作了吗?我那天也没说不给你买,你就给你姐打电话变着法的把你姐骗下山,你能不能冷静点儿?”
  施筱雅穿着大学的系服,乜斜着漂亮的眼睛反问他,“那你什么时候买?”
  “我在电话里不是跟你姐说工厂有问题么,过几天就能借口向她要了。”朗阳连声应着。
  婚后的朗阳财政大权全权交给了施颜,什么时候他需要钱了,直接向施颜要,估计他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出轨,从来没留过私房钱。
  朗阳喜欢学生妹,也是不久前才发现的,一次经过艺术学校校门口,看见那些学生穿着系服要去参加什么活动,学生们长得很青纯,笑容很干净,打打闹闹很青涩,那一瞬间,突然就感觉到了体内的蠢蠢欲动。
  坏男人都是由好男人变过来的,因为很多男人都会无意识地压抑了自己的天性。
  自那以后没多久,朗阳就控制不住自己了,发现了自己被隐藏的一面。
  朗阳勾着施筱雅的系服,意味深长地说:“你能不能借来学士服穿穿?嗯?”
  **
  板嘉东推门进来的时候,施颜正对着手机笑出声来,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儿。施颜很逗,右腿不能动,左手又在输液,只能一只手玩手机,举一举手就酸了,晃晃脑袋晃晃手,继续举着看。
  “施小姐心情还算不错?”
  施颜抬起头来,见是板嘉东,挺惊喜的,也没掩饰,笑着反问,“您的心情也还不错?”
  板嘉东方才的电话是家里二老打来的,因为小家伙祝宇轩被陈戬送了过去,二老有了陪伴儿,又能牵着祝宇轩的小手,出去跟小区里其他老头老太太显摆显摆了,挺高兴的。
  板嘉东的父亲听了陈戬关于祝蕊的“祝宇轩是板嘉东儿子”的转述,嘱咐板嘉东,“处理你的事去吧,轩轩放我们这你放心,别人都以为商场上的板爷多么阴狠狡诈,但爸知道,你做任何事都有分寸。”
  板嘉东听了这番话,自然高兴。
  板爷板爷,在阜宾市,名字后一旦被加上“爷”这个字眼,就是非一般的人物了,一定在某个领域叱咤风云。
  商场上的板爷,几十家品牌的代理商,为人低调且神秘,大部分市民都以为赫赫有名的板爷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。
  既然外界能给板嘉东炒出这样一个“板爷”的称号,除了业内对板嘉东闻风丧胆的畏惧以外,外界对板嘉东的评价也是“那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”。
  所以板嘉东听到家人的肯定,还是很欣慰的。
  “心情还算不错。”板嘉东问施颜,“感觉怎么样?”
  ☆、第5章
  施颜没说疼的事,笑着说感觉还行,已经开始适应。
  施颜既已经认出板嘉东,再面对他的时候,心情也轻松许多,不像对陌生人那样需要小心翼翼的谨慎。
  施颜这人以前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,有事说事,不会藏着掖着,但工作以后被带着她的师父和经理教了不少东西,她师父常说的六个字是“慢慢看,慢慢说”,永远不要先对方一步透露出自己的想法,这是谈合作成功的首要,施颜在不知不觉间就把这习惯渗透到了生活中,也逐渐成了自己的性格,久而久之,就又成了骨子里的东西。
  所以随着施颜放松下来,也发现了板嘉东温和表面下藏着的疏离,那双深邃的眼睛,总是轻飘飘地在她面上打个转而已,也不与她对视,施颜开始怀疑之前板嘉东的冷漠或许不是因为她没认出他来,而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去,当年的交情他早未当回事了,连她施颜都不再是当初的直率姑娘,何况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身为男人的板嘉东呢。
  很快,板嘉东说的话,就证实了施颜的猜想,板嘉东寒暄过后,淡漠依旧,直奔主题,“施小姐,这场车祸可能不是意外,所以你需要想一想,最近是否有得罪过谁。”
  施颜呼吸变得缓慢,对板嘉东说声“您先坐,我想想”,就开始陷入沉思。
  板嘉东的“不是意外”的意思,应该就是指她的车被人动过手脚,若是这刹车被人动过,近些天来她确实感觉刹车不太灵敏,本来想着休息的时候去做个保养,但一直没抽出空,而且也委实带着侥幸心理,觉着不可能就这几天没来得及去保养车就出现问题,结果多少车祸事故都是因为心存侥幸,竟就被她撞上了。
  说起最近是否有得罪谁,谁能够对她下狠手,施颜想破脑袋却也没想出是谁,她与人相处时最喜欢的状态就是“相安无事”,再往大了说,就是希望世界和平属于和事佬的那一类人,根本不可能得罪谁,但如果当真有人对她的车做过手脚,那么真是细思则恐,这人是在什么时间,又是怎样偷偷潜入到她车里,几次三番做手脚的?
  “想不出?”板嘉东出声问她。
  施颜摇摇头,“想不出。”
  板嘉东提醒道:“最好把身边的每个人都想一遍,甚至亲戚朋友。”
  施颜对此第一反应就是多此一举,但第二反应还是理智取胜,听板嘉东的话仔细咂摸了一大遍,不过结果依旧如此,没有改变,想不通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来。
  之后施颜关于医药费的事还没来得及提,板嘉东就说有事急匆匆地离开,施颜以为他还会再过来,但那天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施颜都没有再见过板嘉东,也彻彻底底证实了她的猜想,交情被淡化了,板嘉东并不在意那段学生时代之间的交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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