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熊小说 > 顾城以北·安知甚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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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

2023-09-20    作者:出门踩到狗    来源:来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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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后来那几天,我们都忙,而且也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,就没再有联系,说到底,不过是两个稍微熟悉了点的陌生人罢了,没什么事又何必来往。

  南方每年过年的时候,都会下点毛毛雨,密密麻麻的砸在窗子上,安静却没来由的令人烦躁。

  姑姑拖家带口的,终于离开了我家,我像是忽然松了口气,送他们走的那天早上,特别殷勤的上下来回跑替他们提了大包小包,欢送亲戚,家里老人以为我经历过祖孙三代苦口婆心的教育之后,终于开窍,懂得些人情世故了,欣慰都表现在脸上。

  家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,我躺在沙发上,翘着二郎腿,喝着冰可乐,打了个气泡嗝,长舒了口气。

  这日子真舒坦。

  我正舒坦的在客厅躺着看电视的时候,楼下忽然又传来了吵闹的声音,我一听,原来是顾城北他们一家子来了,倒是没听说他们今天要来。

  顾城北手里提着两袋零食上来的时候,缓缓的同我打了声招呼,“早。”

  “这都几点了,还早。”

  我扫了他一眼,顾城北上楼,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,然后无声坐了下来。

  我觉着他似乎有些不对劲,整个“言情村www.yqc.info”人似乎没什么精神,脸色灰灰的,直觉可能是生病了,便问他,“哎,顾城北,你是不是不大舒服啊?”

  “没事。”顾城北摇摇头,双手抱胸,说完就在沙发上闭目了起来,说是没事,但明显一脸的疲惫样。

  我挪过去,伸手在他额头摸着,有点烫,但是好像也还没到发烧的程度,兴许只是被车里闷的有些发热,他那车坐着是不怎么舒服,毕竟本身也不贵,配置能好到哪去。

  “你还是到里面去躺会吧。”

  我同他说,顾城北又是摇了摇头。

  “让你进去你就进去,哪那么多废话。”

  我揪着他的衣领子,试图将他拉起来,顾城北没怎么反抗,就顺从的从沙发上起身来,进了我的房间,毕竟除了我这个单身狗的房间,别人的房间无论是长辈的还是我那两个已经结了婚的哥哥的,他都不适合躺。

  “伺候”着顾城北躺下后,我长喘了口气,别看他不高也不算壮,却没来由的重,看着他这样,我开始有些担心,老实说,倒不是担心他,毕竟他这大老爷们就只是发个烧而已,怎么都不至于就这么没了。

  我匆匆下了楼,阿雅正腆着个稍微显了形的孕肚在和长辈聊天,我心里有些郁闷,这人都当妈了,怎么还这么没谱。

  “我说阿雅,你这都怀了孕了,怎么还这么不靠谱,你老公都生病了,你还敢让他开车载你过来。”

  阿雅打小就比较顽,而顾城北的性子比较温和保守,想来也不大可能会老让她怀着身孕到处跑,最大的可能性,就是阿雅非要过来,然后顾城北不得不载她过来。

  倒真不是我偏袒谁,这事明眼就能看得出来,只是阿雅听了我的话,面上有些诧异,“啊,城北生病了吗?他没告诉我,我不知道这件事。”

  我更是诧异,看来她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从小到大还真的是没怎么变,兴许只能等以后孩子出生了,当了母亲,才会好些吧。

  我正郁闷着,阿雅又是埋怨了句,“外婆我就跟你说吧,城北这个人就是很闷,也真是的,生病了也不说,我这大着肚子呢,万一传染给我怎么办,一会我怎么回去……”

  “你这没良心的。”我轻轻拍了拍阿雅的脑袋,“指不定就是你大早上吵着要来人家才送你来,你还在这嫌三嫌四的,他是你老公你不知道上点心,你知道自己大着肚子还老到处乱跑。”

  我总觉得阿雅大抵还是个孩子,总得被教育几句才能懂事,尽管她已经快是当母亲的人了,也是如此,又或者,这就是包办婚姻的宿命吧。

  阿雅揉着脑袋,冲我努了努嘴,“远远你别老是打我头,一会把孩子都打傻了。”

  说着绕过我,就要上楼,我一把拉住她,“哎哎哎,你要去哪?”

  “去看看城北啊。”

  “你有病吧。”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,“刚怎么没见你那么殷勤呢,他都病了,你还去看他,一会给你传染了怎么办,你就在这呆着玩你的吧,晚点我让你大表哥送你回去。”

  于是我找奶奶要了点退烧药,顺便又拿了几包三个九,但是没给顾城北吃,只是为了预防他一会真的生病了,我还得再下一次楼。

  客厅里的电视有点无聊,我看了一会,觉得实在乏味,发起困来,想着回屋里睡个回笼觉,可是一进屋,才想起来顾城北还在我屋里睡着。

  不过我俩大男人,哪有那么多扭扭捏捏的,虽然吧,恰好都是俩……额,应该也是没事。

  我没多想,反锁上门睡了回去,昨晚看电视剧看得太晚,早上又起来送亲戚,这会还真的是累了,一躺下没多久,就睡着了。

  直到迷迷糊糊的,听见敲门声,才醒了过来,半懵着的时候,听到门外的大哥在喊我们下去吃饭。

  “听见了!”

  我应了声,然后摸了把脸,一看,跟我同一被窝的顾城北刚好也醒了过来,他一看我,微微皱了皱眉,只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妥,我两手一软,人又重重砸了回去,外头有点冷,让我忍不住想往被窝里缩。

  “说什么……”顾城北呢喃着问我。

  “叫咱俩下去吃饭。”我打了个哈欠,又闭上了眼。

  “那你还不起来……”顾城北又问我。

  “不吃一顿又不会死。”

  “那你起床会死吗……”

  “会。”我笃定的回答他。

  顾城北忽然笑了,声音不大,可我就是听见了,缩在被窝里,仰躺着在我身边,微微发着抖,我俩并排躺,像两具风干了的木乃伊,一动不动的,肩膀隔着约莫十公分距离。

  “你饿吗?”他问我。

  “不饿。”

  “我也不饿。”

  我起身,抓起来书桌上的手机,顾城北问我干嘛,被我起身带来的冷风钻了进去,他禁不住打了一记哆嗦。

  “给我哥发条消息,让他们先吃。”

  说完,我已经发完了,把手机丢回桌上,又赶紧躺了回去,果然,被窝才是我真正的家。

  “一会没饭吃了怎么办?你们家人可多,没你的剩饭。”

  “切,谁稀罕剩饭了,没我饭我就出去吃大餐去。”

  “吃牛腩粉也能叫大餐。”

  “嗨,怎么不能了。”

  我俩掰扯着,掰扯着,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睡着的,只是知道,迷迷糊糊的我又做了个梦,梦里,回到了好多年前,好多年前的一个下午。

  我要回去结婚去了。

  结你妈。

  我将手里的饮料瓶子砸在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,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公交。

  再接着,醒来。

  顾城北还在睡着,呼吸略微有些缓慢的睡在我身旁,像一只安静的不吵不闹的橘猫。

  然而,顾城北还是生病了,发了烧,浑身烫得很,怀着身孕的阿雅被禁止和他见面。我和大哥一商量,决定送他去镇上的医院看看,这个镇上还不是我们镇,而是隔壁镇,因为我们家住得很偏僻,恰好在两个镇的交界处,离自己镇有些远,去邻镇相对来说会更近一些,只是已经不是同一个省了。

  我搀扶着顾城北坐在后座,心里吐槽着这小子怎么那么会来事。顾城北挨着我,脸色发白,有些无精打采的,一开始他不同意来,只不过我硬是把他揪到了车里。

  到了镇上的医院,大哥就先回去了,毕竟家里都快准备吃晚饭了,他留在这等着也没用。

  扶着顾城北找了快要下班的医生,量了体温,三十八度五,倒是也还好,应该还烧不死。医生开了三瓶点滴,这倒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内,所以才提前就让大哥回去了,毕竟现在去医院随便有点什么病,不挂个三四瓶,别想离开。

  于是乎跟医生道了声新年快乐,就扶着顾城北去了输液区,还别说,这大过年的,哪都热闹,连医院也是,感冒的、发烧的、吃错东西的,杂七杂八的人还真是不少,不过好在刚好还有俩空位闲着。

  我让顾城北占着位置在这先等我,我去缴费领药。由于排队的人很多,磨蹭了一小会,回来的时候,他都快睡着了,垂着头,有些无精打采的,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把他叫醒起来输液,等他输上液,我又给他拿了杯热水喝,免得他给脱水了,忙完了这一切,才终于有空坐了下来。

  我正休息着,打着点滴的顾城北忽然声音弱弱的问我饿不饿。

  我愣了愣,这才惊觉,今天一整天还真没怎么吃东西,就光在补觉了,他这么一问,我倒是突然感觉到强烈的空腹感袭来。

  “等晚点你打完点滴再去吃吧。”

  “我没事……”

  我深知他要说什么,于是提前给了答案。

  “嗨,你现在都这样了,小爷我还能丢你一个人嘛,小爷我不是那样的人!”

  顾城北愣了愣,呆滞的看了我几秒,然后冷不丁的笑了,带着一丝丝病态。

  “有那么好笑么,笑得你这不知道的的还以为感动得都快要哭了,稀奇古怪的。”我问他。

  “没什么。”他深吸了口气,然后仰躺着闭目养神,“就是觉得你可能离家太久了,连口音都不像咱们这边的人了,像个北方人了。”

  顾城北的点滴滴得很慢,好在数量不多,打完的时候,已经是傍晚了,别说我了,我寻思着刚打完针水的顾城北也该是饿得不行了。

  路过一家隆江猪脚饭,我都快把口水流到衣领上了,可惜顾城北刚输完液,我对着他吃这个,可能就稍微有点太不人道了,还是吃点素的吧,正好最近过年吃的油腻,自己也清清肠胃。

  这里倒是没什么可说的,就是找了家卖粥的,喝了几口粥,然后准备回家,我问顾城北他回哪里。

  顾城北说,他车还在我家,得回去取,我左右一想,倒也是,只是本来我是打算叫我大哥出来接一下的,这山村犄角的,可没有什么滴滴、出租车之类的,用得最多的交通工具,还得是摩的,可这顾城北刚打完点滴,就吹风,恐怕是不太合适。

  然而顾城北觉得那样太麻烦了,不想麻烦我大哥再出来一趟,于是乎我俩索性就叫了辆摩的,坐着往回走。

  只是眼下顾城北生病了,我得留心着点不让他打瞌睡掉下去,于是让他坐在我和司机中间,我比他高一些,坐在后头也能够挡着些风,不然他这病要是更加严重起来,我回去怕是得被家里人骂死,我这亲生的不如外姓的,也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
  “风大,你缩着点头!”

  我冲他喊,顺便让司机开慢一些,司机放慢了速度,我伸手在顾城北的耳朵两边探了几下,还是有不小的风量,我的常识告诉我,照这么下去吹下去,今天的点滴肯定是白打了。

  于是乎,为了避免大半夜的这小子病情加重我还得被连累再出来一趟,我果断牺牲了我自己——解开大衣的扣子,将顾城北捂在了怀里头。

  我比顾城北高半个脑袋,勉强能够看清楚他的头顶,头发并不是很浓密,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秃顶的迹象,这么一想,我突然欣慰了。

  毕竟一秃秃一窝,起码我那小表外甥也好,表外甥女也好,比起很多人可算逃过了发量这一关,也算是稍微的赢在了起跑线上。

  顾城北靠在我怀里,一动不动的,我以为他要被吹晕过去了,直到他的脑袋忽然轻轻的向我靠了过来,贴在我下巴上。

  “冷吗?”

  我下意识问他,车虽然开得不快,只是冬天的夜风开始起了,多少还是有些凉,好在风速不快,我说的话他能听见。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他靠在我身前,点了点头,蜷缩着身子,头发摩挲在我下巴上,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,味道很好闻。

  “你这小子还真是难伺候,别今晚又病了,折腾小爷我的睡眠。”

  我说完,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些,别说,还真挺冷的,下午出来的时候只是有点凉,我披了件薄外套就出门了,好在顾城北发烧了,体温偏高一些,搂着居然还挺暖和。

  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件事,顾城北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爱死撑着,起码今天折腾一天了,都挺老实的,大概是因为生病的人,连性格都会变得软和一些吧。

  回到我家的时候,顾城北刚打完点滴的状态还是没办法开车回去,索性,家里二老建议他留在家里过夜,等明天烧退了再回去,家里没那么多床位,于是乎,这个人又交给我了,而且还特意叮嘱我,晚上看好他。

  老实说,我的心态是有点爆炸的,怎么自从我俩见了第一面之后,这顾城北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赖上了我。

  然而说是这么说,可我也没能多说些什么,反正无论说什么都是抗议无效。

  顾城北的体温还是偏高,像个取暖用的手炉,客厅外头的人在看电视,时间倒是不早了,我回了房间,在屋里睡下,顾城北侧躺在我身旁,背对着我,我摸了摸他的脖子,确定他还活着,只是体温好像还没有开始明显的下降。

  “抱歉,打搅你睡觉了。”床边的阴暗里,他忽然恹恹的说。

  “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拒绝。”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,“现在倒是开始打起马后炮来了。”

  “安知远,世界上很多事并不是只要你拒绝了它们就不会来。”

  “顾城北,世界上很多事是因为你没有拒绝才来得肆无忌惮。”

  他回过头来,我俩对视了几秒,彼此无言,毕竟我俩都知道,这事无论是与否都有道理,最终只会谁也说服不了谁,索性谁也不去说服谁 。

  我在看电视剧,时不时的扫两眼顾城北,看看他还活着没。顾城北干躺着,什么也不干,只是脸色带有几分虚弱的看着天花板,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,可能是在思考人生的意义吧,比如什么我是谁,我在哪,我要去哪里之类的,但是这种问题显然不是我们的脑袋瓜能想出来的。

  “你准备出柜吗?”顾城北总是有很多很多的问题问我。

  “没这个想法。”我耸了耸肩,“就我爷那身体,这事我一说,怕是得被人打断腿。”

  “那你打算结婚?”

  “白痴,这怎么可能。”我白了他一眼,“老子又不是你。”

  “那以后怎么办?”

  “我就是不结,他们能把我怎么样?”

  “一哭二闹三上吊。”

  “哭就哭闹就闹,反正我家没房梁,上不了吊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约莫三百个回合之后,顾城北终于是放弃了,他说不过我,毕竟我是编故事的人,说起话来,本就是一套一套的。

  后半夜几乎一夜无话,早晨我醒来的时候,顾城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,我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,才刚刚早上六点过几分钟,看了眼窗外头,还是乌黑麻漆的一片,心想这人起来的还挺早,于是乎,又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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