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熊小说 > 顾城以北·安知甚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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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
2023-09-22    作者:出门踩到狗    来源:来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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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本以为我同顾城北应当嫌少再见面,却没想到,自从那天晚上之后,我同他见面的次数逐渐频繁了起来。

  好似他在这边发展了客户,最近这阵子隔三差五的要到这边来办事。某天奶奶同我打了个电话,要我看看能不能给他找地方休息,于是乎我这里变成了他出差的落脚点。只是一直来,我也没有去收拾杂物房,毕竟横竖我在这边也住不了多久,所以每次他来,便干脆都是和我一起休息。

  只是顾城北确实是忙,所以每次来的时间都不太固定,有时候是早上,有时候是下午,有时候是晚上,有时候甚至是凌晨。

  有时候实在太晚,他就会在客厅休息,因着老人家的叮嘱,我索性给了他一把钥匙,偶尔早上起来,就会看到客厅里多了个人,躺在沙发上蜷缩着身子,一身酒气,睡得不省人事。

  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,可似乎又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一切。

  偶尔他会开车来,但大多数时候是坐火车,毕竟一来一回将近一千公里也挺累的。但有时候他忙完事情后能空余出来半天时间,我们会开着车出去转转,到郊外去爬爬山,或者找个钓鱼场去钓鱼,那时候,不管发生了什么,他的心情总能变好。

  我有时候会带上平板电脑,在户外顶着大太阳和热风写作,很多事情在室内终究是无法想象的,比如风吹过脸,比如草没过脚踝,比如艳阳落在脸上。

  顾城北是个很安静的人,他甚至不太喜欢说话,总是安静地坐在我边上,自己忙着自己的事情,只是偶尔我挑起话题,他才会回答我,平时就跟哑巴差不多,就好像是一个僵硬的问答机器人。

  偶尔他会给我做饭,偶尔会给我带一些老家的东西,只是不知道为什么,我吃着总觉得缺少了点意思,想来或许是不新鲜,或许是味道确实变了。

  转眼一个多月过去,这期间,顾城北跟我提过不下五次,让我回家转转,无一都被我拒绝了。

  那时候夏天到了最热的时候,白天屋外太阳大得很,晚上则是另一种形式的闷热,屋里就像个不停烧着火的暖炉。顾城北说,奶奶前两天中暑了,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,我的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听他说完后,旋即又放下心来。

  “没事就好。”我一脸淡漠的说着,吹着空调看着电视。

  “想家就回去看看。”

  顾城北又提起这件事,我其实不是很明白,他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要带我回家,这件事没来由的让我觉得他相当的烦人,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,没有把话题接着往下说。

 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空调吹多了,下午最热的时候总感觉头晕乎乎的,倒也没有发烧,仅仅就是头晕,顾城北担心我是不是中暑了,给我买了藿香正气水喝上,那个药无比的难喝,几乎把我喝得吐出来,以至于我对他的怨念又重了几分。

  傍晚我们出去吃了晚饭,然后寻思着去附近的河坝转转,顾城北其初是拒绝的,因为他认为我的病还没好利索,不应该乱跑出去,万一再受了凉,只是我当然不可能听他的,自顾自的往外走,他爱来不来。

  那是一片大水库,面积很大,晚上人还不少,周围设置有护栏,防止有人跌落下去,但防护措施防君子不防傻子,总保不住会有作死的人,非要下去寻找西天之路,以至于管理者在水库边上立了好几个牌子——水深请勿靠近!

  然而我们刚到就看见好几个人在底下钓鱼,有些钓鱼佬确实是不要命的,不惜用肉身打窝,我想这大抵也算是一种热爱吧。

  晚风很浅,吹在横跨的大桥上,晚上这里总是停了很多车,偶尔仔细听,还能听到“吱呀吱呀”压车轮胎的声音,至于车太多,也太晚,具体是哪一辆,也无从辨认。

  我靠在护栏上,一下被烫了个醒,这些铁护栏白天被晒了一整天,就像一块火烙铁,稍不注意,会被烫个不轻,虽也不至于烫伤,但总归是不好受。

  顾城北站在我边上,正打电话和家里人汇报着在这边今天的情况。虽是傍晚时分,但闷热不减,光是站着没多久,胸口的地方已然是湿漉漉的,亮着一片汗渍。

  他很快报备完,挂了电话,看了我一眼,见我也正看他,有些迷惑,遂问我,“怎么了?”

  “没什么。”

  我摇摇头,正寻思着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奚落他,便听到一阵呼救声。

  “有人落水啦!”

  我俩心里一惊,赶紧循着声音凑了过去,过去一看,果真有人在水库里扑腾。我不会游泳,自然是不能下水救人,顾城北倒是会,他也正准备这么做,只是被我拦了下来,因为我不确定他水性到底如何,并非是我冷血,而是大多数被淹死的,都是会游泳,但是又不精的。

  好在在场的人不少,很快有人跳了下去,没多久就把人救了上来,二者平安无事,只是我想这人大概以后也不敢靠那么近了吧,警示牌做不到的事,就让亲身经历来做。

  “你为什么不让我去?”顾城北问我。

  “我只是想省点事,万一你死在这,你的孩子、老婆、父母怎么办?我怎么给人家交代?”我问他,他不说话,“没事别瞎逞英雄。”

  兴许我确实比较冷血,曾经也确实有人这么说过,总是想着规避一切不利己的风险。这么一出小闹剧没有维持多久的时间,人们便该干嘛干嘛去了,只是那些带了小孩子的父母,好歹没再敢让小孩太过于靠近水库。

  我俩往人群较少的另一边散着步,走没多久,便听见边上的车群里传来“吱呀吱呀”的声音。夜幕垂天,分辨不出来哪里是哪里,夏天这里就经常成了一些车主的娱乐场所,看得出来来这里的人也早都见怪不怪了,难怪几乎没有小孩会来这边。

  顾城北似乎习以为常,他说,车友群里经常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人,发一些图片啊、视频啊,这种事,他也早都听多了、看多了。

  我同他说,哪天我要是心血来潮,开着车就上路,然后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做爱,留下自己的痕迹。

  顾城北看着我,冷笑了声,骂我变态。

  我懒得同他解释,我管这叫情趣,我想,一个人如果连取悦自己都做不到,那么,那么辛苦的活着难不成是为了取悦别人。

  所以,我和顾城北注定是两类人,注定走不到一块。

  至少,我是这么想的。

  “回去吧,安知远。”

  顾城北说到,伸手过来似乎想要牵着我,我不屑的冲他笑了声,自顾自的往家的方向走过去。

  这一趟顾城北的事情办得差不多,回去的火车在早晨,到家没多久,我们便收拾好床铺准备睡觉,他早上要早起,我不跟着早点休息,估计到时候也会被吵醒,毕竟早起毁一天,不如早点睡,多攒点睡眠。

  “我以后可能会很少再过来了。”

  正酝酿着睡意的时候,冷不丁的,一句话钻进了心窝里,我愣了愣,不知道应该回答些什么,许久许久,只得短暂的应了声。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他没接话,只是转过身去,自嘲的笑了声,“也是。”

  我长长的舒了口气,这对于我来说,未尝不是一种解脱,我们之间的交集有点超乎我预料的多了,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。

  “知道就好。”

  夜里有些凉,我的嗓子却一直干的厉害,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睡不着后,索性起身来,寻思着喝口水,结果饮水机里面的水最低都是温热的​,这让我有些不舒服,最近的天气太闷热,我想喝点冰的。

  顾城北还在床上躺着,缩着身子趴在床上睡,这人平日里看着老实得很,睡觉的时候却是异常的毛毛躁躁的,姿势怪异。

  我轻手轻脚的从床边绕过去,拾起来他放在衣架上的衣服,小心翼翼的穿了上去。

  本以为我都这么小心了,肯定是不会让他发现的,可谁知道,我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,就听见了他那十年如一日平缓的语调,像是一条永远不会翻身的咸鱼。

  “你去哪?”他问。

  “我,口渴了。”我如实说,没打算隐瞒他些什么。

  “那不是有水吗?你穿衣服干嘛?是不是发冷了?”他坐了起来,有些担忧的看着我,然后站了起来,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杯子,不知道是要给我还是给他自己接水。

  “这个太热了,我不要喝这个。”我小声的说。

  他看了我一眼,然后抿了一小口杯子里面的水,然后又是一脸温和地说,“没有,不会热,也就温温的,烫不了。”

  话落,他便把杯子递了过来。

  “我不要喝这个。”我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,有些厌烦的看着他手里的杯子,然后抓起了桌子上的钥匙,转身就要往外走。

  “你要去哪?”他一下拉住我的手,微微蹙了蹙眉梢。

  “去外面买瓶喝的,你不用等我了,你先睡吧。”

  我试图甩开他的手,未料他却抓的越来越紧,而后用他前所未有的嗓音朝着我嘶吼道,“安知远!你闹够了没有!这大半夜的,你烧还没退,你发什么疯,非要出去买什么喝的,喝这个水你是会死是吗!”

  我望着他,有些厌烦的甩了甩手,“我爱喝什么喝什么,要你他妈的管。”

  “不要我管,我大老远跑过来!安知远你为什么就不能安生点!非要让我担心!”

  我望着他,冷笑了声,掰开他的手,“我让你来的吗?顾城北,我没有吧?怎么说的好像错全在我一样了,我可真冤枉啊,不过你说的也是对的,多累啊,正好你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,哪也别去了吧,也别来我这了,我这也没什么好看的。”

  说完,我也不管他怎么样,拎着钥匙,便出了门。

  尽管是晚上,大街上依旧很闷热,我抽了抽鼻子,脑袋还是晕晕沉沉的,不过好在步子飘的不厉害,不然就这个点,一个人摔倒在这,估计被掏光内脏都没人搭理。

  这座城市向来睡得比较快,就连很多路灯都是,我夜里视力不太好,一路摸索着,往记忆里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走过去。

  守夜班的大叔正隔着玻璃门打着瞌睡,我推门进去,他才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,抹了抹脸,每日见到好几十甚至是好几百人的他,自然是不认得我,只是见着我的模样,兴许是觉得也不像有吃武力饭潜质的人,松了口气。

  我买了瓶冰可乐,还有一桶泡面,一包凤爪,结账的时候才想起来,方才和顾城北怄气,出门的时候竟然忘记把钱包带上了,这倒是有点尴尬。

  我手机就在桌子上放着,打个电话回去?

  不行,太尴尬。

  我尴尬的冲着静等我结账的员工笑了笑,正寻思着该如何解释现在的这个状况,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,将一张好久没见过的百元现钞放在了柜台上,然后那只手拨了拨那一桶泡面还有凤爪,“这两个,不要,麻烦重新结账。”

  我嫌隙的努了努嘴,拿起来柜台上的冰可乐,就要往外走,却又一下被人夺了回去,只听顾城北站在我旁边,语调平和的说,“我买的。”

  我咬了咬牙,撒了手,一下往门外而去,外头闷热,热得我心里一阵烦躁,止不住的就一脚踹在路边的花坛上,结果忘记出门的时候穿的是拖鞋,一脚踢上去,脚底还生疼。

  也真特么的够笨的。

  我暗骂着,从地“言情村www.yqc.info”上起来,顾城北正从便利店里面走出来,这座城市的凌晨两点,依旧闷热无比,他穿着条休闲短裤,踏着我的另一双拖鞋,将手里的可乐递给我,“喝吧。”

  我厌恶的看了眼他手里的可乐,撇过头去,“我不喝,刚才不给我喝,老子现在还没胃口了。”

  “随你便吧。”顾城北平静的说,脸上是十年如一日的温和,只是站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,眼睛定定的看着我。

  “你老看我干嘛。”我白了他一眼。

  “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说过,我来这是为了看你。”他和缓的说,甩了甩手里的可乐瓶子,又问,“安知远你真不喝?”

  “不喝!”我坚定的说。

  “行吧。”他点了点头,摸出手机看了看,“快三点了。”

  “对,还有两个多小时你就可以回家了,高兴不?”我讥讽他。

  “安知远。”他看了我一眼,早已习惯了我话语里的尖酸刻薄,“要不……”

  许久许久,他都没能把那句话说完整,我有些无语,一脸关爱智障的看着他,“你有话就说,干嘛说一半咽一半的,寒碜。”

  “没事。”他突然笑了笑,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瓶子,“算了,既然你不想喝,我也不喜欢喝可乐,那就扔了吧。”

  说着,便踏着拖鞋,朝着一侧的垃圾桶走过去。

  我快步走上去,夺过他手里的可乐,嚷嚷着,“你神经啊!好端端的干嘛要扔掉它啊!”

  我幽怨的看了他一眼,拧开可乐瓶盖,里头涌出来的气泡湿了我一手不止,还沾在了休闲裤上,我没搭理,嗓子干干的,赶紧喝了一口,可乐涩涩的,已经不冰了,“真是够无语的,都凉了,难喝死了。”

  话说,我止不住的又是咳了两声。

  “你生病了,不应该喝冰的。”他轻轻的抚着我的后背,“你少作践点自己,能活的更轻松些。”

  “好啊,顾城北,你算计我!”我瞪了他一眼,抬起拳头抡了一下他的胸口,他一下闪开,我扑了个空。

  这个点的大街上,除了我们两个傻逼,再没有别人,顾城北牵着我的手,慢慢的踩着脚底下的碎石子路。

  头顶上的灯昏黄得很,没钱的时候,想住个安全点的地方都不行,就这种连监控都没有的地方,怕是真的被人掏光了内脏都没有任何人发现。

  “安知远。”顾城北冷不丁的喊我。

  此时我正抬着头,望着漫天的繁星,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,“嗯?”

  “你跟我回去吧。”他一脸自然的说,眼神平静的望着我,似乎丝毫不知道此刻他说这句话会如何惹恼我。

  “顾城北,废话别这么多行吗?”我扯了扯嘴角,手从他的手心里拽出来,插进裤兜里,“我有多讨厌那个地方,难道你不知道?”

  “你可以不回去。”他又说,“你只需要跟我一起就行了。”

  “哈?”我拧过头来,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,“顾城北,你有病还是我有病?你让我上你家去?然后跟你做爱的时候被你爸妈发现把我打成半身不遂?你就这么恨我,想方设法的要把我置于死地,我不过是强行上了你一次,都快大半年过去了,你也用不着这么记仇吧?”

  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顾城北稍稍蹙着眉梢,“安知远,我是想说,你一个人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,天天这么晃荡,你不是喜欢自由吗?你跟我一起回去,我们不用住我家里,找个地方住还不简单……”

  “疯了疯了。”我打断他的话,鄙夷的看着他,“顾城北,我得有多神经病,才会跟你回去睡工地,尽是水泥灰尘,万一一个运气不好,再中个毒或者得个白血病什么的,我还想多活几年呢。”

  这眼看着我放弃了,顾城北似乎也并不打算再过多的纠缠,只是伸手过来,试图拉着我的手。

  我嫌隙的摆了摆胳膊,将那瓶没喝完的可乐扔进了垃圾桶,手心垫在后脑勺上,慢悠悠的踱着步子,走在他后头,然后凭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,“顾城北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他语气平和的应,伸手推了推他的眼镜,脚底下还穿着我的同款拖鞋。

  “不如,咱们还是不要再来往了吧。”

  我察觉到他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,只是没有回过头。

  “理由是?”

  “不合适。”

  他了然的点了点头,走在我前面,我看不见他的脸,只能看见他挺得直直的背影。

  “安知远,跟我回去吧。”

  “理由是?”

  “你爷爷病倒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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