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王老头为了没上去车而心痛不已的时候，又有两辆大客车开了过来。王老头顺着车驶去的方向扭头一看，见旁边竟然还有另一波民工在那里等车。王老头一看这波民工的气势，比刚才的那波民工大多了。这边的民工，人数上要比刚才的那些民工多了好多。刚刚走的民工是六十人，而这边要走的民工肯定超过一百人。
“这气势，真是锣鼓喧天，鞭炮齐鸣，红旗招展，人山人海！我得过去看看能不能混上去，管他去哪里呢，能挣到钱就行！”王老头心想，竟然还带着一些侥幸心理想混进人群。
可这些包工头都不傻呀，王老头的这点小心思，能瞒得过人家？看着这一百多号人，包工头也是有指标限制的，差不多多少人干的活，他才不多多招一个人呢！多招一个人他就得多付一个人的工资。虽说老板可能不是特别在乎多一个或者少一个，但包工头在乎。能五个人累死累活拼了老命干完的活，他绝对不让六个人半死不活地去干。这一波人比较多，包工头为了确定没有混进来的人，也就不查人数了，直接点名上车。点一个，上车一个，点一个上车一个，以前和他签过协议的人，名单他都有，所以也就没人能混上去。而且上车之前还得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才行，毕竟人家是正规招工，还有车接呢！
就这样，一百多号人点名，没几分钟，就差不多了。
一看这架势，王老头傻眼了。“怎么还点名了？要是再不上去，最后肯定就剩自己了？”王老头心想着，并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上去。
就在这时，王老头听到了包工头念着“王铁柱”。王老头想都没想，直接就奔着车门过去了。刚要上车，一只大手一下子把王老头拉了下来。
“你他妈的是谁啊？敢冒名顶替老子？”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一把把王老头抻了下来。
王老头一看那人的身材和相貌，没敢再上车。“呵呵呵……那啥，大兄弟，我听错了！”王老头嘿嘿地陪笑着。
“我告诉你，你根本就不是我们这里的，你就是一混饭吃的，赶紧给我滚，听见没有？”那人恶狠狠地对着王老头说道，随即，他又转身对车门前面的那个点名的包工头说：“工头，这老犊子不是咱们这队里的，别让他上车！”
王老头听了这个人的话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。自己无非就是想找个饭碗罢了，不管他什么活，多脏多累，能给口饭吃就行，干好了给点钱，不要太多，就是每年都能有点儿余富，够他还钱了就行。王老头算着，自己现在是将近六十岁，再干个十年，每年能挣上一万二，就可以把账还上了。都说北京好，北京大，北京人多，北京能挣到钱。可王老头来了北京之后，连个方向都分不清，怎么挣钱，怎么还账呢？现在别说是还账了，连吃饭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啊！眼前的包工头还在点名，王老头看了一眼这个大客车，绝望地摇了摇头。刚才的那个人已经把话给说死了，他这次是说什么都上不去这车了。
“唉！”王老头叹了口气，缓缓地走开了。
王老头越走越远，越走越远，他甚至还在联想，想着这包工头会在所有人都上车之后，也把他带上。想到这里，王老头还笑了笑，他很讽刺地自言自语着说道：“你呀你呀，净想着好事儿了，刚才丢钱的事儿忘了啊？还寻思着人家叫你上车？想得可真美！”
就在王老头苦笑的时候，一个声音在王老头的身后响了起来。
“喂，前面的那个老头！”一个人叫着。
王老头一听，心里一个激灵！他第一反应是有人在叫他！王老头马上回头喊道：“有！怎么了？”
王老头觉得应该是那个包工头也想要他了，兴许是这人数真的不够！或者，这包工头看他一个人挺可怜？或者，这车里的人觉得他可怜，求了包工头？王老头没有多想，他就想能赶快上车就好！
王老头回过头看去，喊他的人是一个穿制服的人。那人对着王老头喊着：“你——让开点儿！你站在机动车道上了！”
王老头一听这人说的话，心情又重新回到了最低谷。“整了半天，是我站在人家汽车道上了！”王老头心里想着。
王老头挪了挪脚步，走到了旁边的人行道上。就在这时，那个装满人的大客车从王老头身边驶过。而且还不是一辆，是两辆！
王老头透过窗子看了看里面的那些民工，每个人的脸上带着的都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和优越感。期中一个民工透过窗子也看见了王老头。他看王老头的眼神竟然还带着一种鄙视的成分在里面。
王老头看着，心想：“你牛个啥？你以为你去是被人当爷爷供啊？还是不去给人家卖苦力？你坐车你就牛了？老子以后是要坐轿车的！还要去高级饭店，还要住楼房！”
话虽这么说，但王老头也就是过过嘴瘾。坐轿车、去高级饭店、住楼房，他其实是想都没想过的。像他这样的老头，怎么能有这样的待遇呢？要是儿子没死，这些在有朝一日还有可能实现，但现在儿子死了，并且骨灰就放在自己身上的袋子里，这些奢求，恐怕都只是梦幻泡影了吧！
失落的王老头一步一步地走着，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。就在这辆车刚刚从王老头身边驶过的时候，一个年轻人在车的后面追着这辆车大骂着：“你个瘪三儿，犊子，你有种你一辈子别他妈的回去，你要是敢回去，老子非剁了你，你妈了比的！”
王老头一看这年轻人的架势，吓了一跳。怎么回事儿这是？怎么突然间就来了这么一出呢？这人是谁呢？王老头看着眼前的越跑越慢的年轻人，心里想：“混不上去也不至于这样啊？落下啦？”
那年轻人跑了几步后终于不再跑了，慢慢停了下来。他低着头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良久，他抬起头，抓紧身上背着的大包，一步一步往回走，而且一边走还一边骂着。经过王老头的时候，他看着王老头一直盯着自己看，所幸对着王老头吼了一声：“看什么看？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！”
王老头一听，下了一哆嗦，忙扭头朝着另一边走去。王老头心想：“这人怎么这样啊，活该上不了车！”
现在是下午，火车站人特别多，王老头走了一圈儿，还是不知道该去哪里。王老头见广场上有很多人席地而坐，所以就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因为现在是夏天，所以他捡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。
火车站人来人往，上车和下车的人都是一样多。王老头坐在地上，左瞧瞧，右看看，一边欣赏着各式各样的人，一边在琢磨着自己该去哪里找活干。
就在王老头自顾自的时候，一个人一屁股坐在了王老头的身边。王老头没在意，继续在那里查着人玩儿，结果没一会儿，一颗烟递到了王老头的嘴边儿。
“大爷，您……抽根烟！”一个声音在王老头的耳边响起。
王老头一听，心里一愣，想着：“这谁呢？”他笑着扭头一看，倒是吓了他一跳，这个人竟然是刚才追车的那个小伙子！
王老头一看是他，赶忙向旁边挪了挪！
“呵呵……大爷，抽根烟！”小伙子依旧给王老头递着烟。
王老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伙子，没敢接。
“呵呵，大爷，刚才……刚才真是对不起啊，我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，我……”小伙子不好意思地说道。
王老头一看他的神情，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股恶气，于是也绷起脸来，把头扭了过去，抱紧身上的袋子，斜着眼睛，然后用余光盯着这小伙子看。
“大爷，我刚才是被人给骗了，所以又着急又生气。我是不该和您发火，这算我不对，我这过来就是给您赔不是来了。”那小伙子貌似很诚恳地对王老头说道。
王老头听了小伙子的话，依旧是绷着脸没有正面给予回应。王老头心想：“刚才还要抠我眼珠子呢，现在就来赔不是了？”
“大爷，求你了，我真的是错了，我不是故意的。抽支烟吧！”小伙子一直递着给王老头的烟。
王老头见这小伙子还挺诚恳，于是就转过脸来，用眼睛打量了他一番，而且是毫不修饰地打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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