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王进工头办公室之前，听见老李头正在里面和工头说着什么。老王知道，老李一定和他一样，也被开了。论技术，老李还不如老王呢，如果老王被开，那老李真没有什么理由能被留下。
老王见老李在工头的办公室里，所以也就没进去，一直在工头办公室的外面等着。今天，小明依旧去和司机装货去了，要不然，老王被叫来，小明肯定会有所察觉。
没一会儿的功夫，老李从办公室出来了。老李出来的时候，本来是一脸的苦面。但在他刚要回去的时候，却见到了门口拐弯处的老王。看见了老王，老李苦笑了一下，说：“呦，怎么你也来了啊？”
老王点了点头，说：“行你来，就不行我来啊？”说罢，呵呵笑着。
老李也笑着，从兜里摸出一颗烟，递给了老王。随即，他自己也点了一颗。
“唉……你说……像我们这么大岁数了，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？”老李一边吐着烟雾，一边摇着头感叹着。
“咋了？工头几句话，就让你活不下去了？”老王也吸着烟，对老李说，他没有着急进工头的办公室。
“我就是想啊，都快六十的人了，自己吃啊住啊的，还得听别人的安排，活得憋屈。”老李说着自己的心声。
“呵呵，那看怎么说了。你这烟……什么牌子的？”老王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这颗烟，问着老李。
“怎么了？是不是好抽？我也是偶然发现的，抽着抽着，觉得这个还不错，也便宜。两块一盒！也就是你，别人我都不舍得给！”老李来了兴奋劲儿。
“好抽？倒没怎么觉得！我就是觉得这烟抽起来嘴里嗖嗖起风！”老王说着。
“嗯，这是薄荷味儿的，抽起来凉丝丝的！”老李解释着。
“这时候抽这个味的烟……也挺好！呵呵，降暑！”老王笑着说。
“再给你拿一颗。”老李说完，又把烟从兜里拿了出来。
“今天咋这么大方啊？”老王笑笑，从老李的烟盒里抽出一颗，夹在了耳朵上。
“以后也没机会了，我这一走，又不知道得去哪儿呢？说不定啊，就死在哪儿了！”老李表情有些沮丧。
“得，不和你闲扯了，没正经磕！”老王起身，朝着工头的办公室走去。
敲门，进屋。
“老王啊？来了啊！”工头只抬头看了老王一眼。
“你找我有事儿啊？”老王走到工头的办公桌前面，低头看着工头问道。
工头抬头看了一眼老王，然后说：“就是工资结算的事儿。不是快到工期结束了吗，工地打算提前把一部分的工人工资给结了。”
“噢！给钱啊，那好。”老王有气无力地说道。
工头见老王没什么话可说，而且看气色似乎也知道事情的一二，所以，就对老王说：“老王啊，下一步……打算怎么走啊？”
老王一听，心里还是紧了一下。尽管他知道自己肯定要被开除，但没听到工头的话之前，他还是多多少少抱有一丝希望的。现在听工头这么一说，老王明白自己这次肯定是没啥机会了。
“我……没啥打算啊，就想跟着工地走。”老王没有底气地说着。
“跟着工地走……是吧……这……工地这次完工之后，就换地方了。”工头好像还在故意这样间接地绕着圈子地跟老王说着实话。
“这我知道，我就寻思着，要是工地食堂缺人，我也能干点儿。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了，我也会做饭做菜，大师傅要有个头疼脑热啥的，我也能替替他。”老王在为能留在工地而做着最后的努力。
“这我懂，我知道你这老头能干。所以……我就想呢……要是工地走了，你是不是也能在找个别的什么地方干着。”工头阐明了自己的意思。
“我都在这儿一年多了，该适应的也都适应了。我在一组待得也挺好，也没给工地惹过什么事儿，也没给工地带来什么损失，干活呢，也没偷奸耍滑。您看看，我就老头子一个人，多一个也不多，我就想，食堂怎么也得招人，换个地方也好，把我带去肯定也不累赘。大不了来回路费我自己出。你看……”老王眼泪汪汪地说着。
其实老王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般依赖这份工作。或许是这份工作他真的熟悉了、适应了。也或许在工地的一年时间里，他学到了不少。又或者工地包吃包住，给的钱也不少。又或者老王怕离开工地之后，自己独自一人，找工作不那么简单了。总之，老王是非常想要保住自己的这个饭碗的。哪怕之前对小明、对老李表示出一种经历过大风大雨的样子，但真到了这个节骨眼儿，腿肯定也都软了。
工头听了老王的话，嘿嘿一笑，说：“这个食堂招人的事儿，不是我说了算。再说如果我说了算，我也不能提前就做计划。”
“那……我也能干体力活！”老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“老王啊……你听我说，我呢，知道你不容易。其实我也不容易，工地这么多人，都得吃饭挣钱。我呀，也只能按照计划和规矩来。也不是说咱们工地就多你一个。要是多你一个，我哪怕搭点钱，也得给你留下来啊！现在关键是很多人都得去自谋出路。像刚走的那个老李头，还是北京这边儿的人呢，工地完工了，也得离开不是？我知道你们的难处，你们也得理解理解我的难处。你说，我一分钱都不欠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？”工头跟老王解释着。
“我求求你了，您再想想办法吧，我真的……唉……”老王实在是没辙了。甚至连奇迹，他都不抱希望发生了。
“这个给你，到时候去财务领工资就好了。钱也不少，自己领的时候查好，领完钱注意点儿，别被人抢了啊，最近这边的治安不太好。”工头对老王说着，随便给老王一张领工资的凭证。
老王把凭证攥在手里，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。“也罢！”完毕，老王转身离开屋子。
就在老王走到门口的时候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。他转过身，对工头问道：“朱明……他能不能留下？”
“这个……还有待讨论。现在我也说不定！朱明……是那个跟车的小孩儿吧？”工头说完，才想起来朱明是谁。
“嗯，就是他，这孩子人不错，年纪也轻，好学，能留下的话，最好把他留下吧。”老王对工头说着。
“嗯……这个嘛……我会考虑考虑。”工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。
“还有件事儿我想求你。”老王又说。
“还有……啥事儿？”本来刚低下头的工头听见老王的话之后，又抬起头看了看他。
“别和朱明说，我被工地……开除了！”老王说。
“……嗯……”工头好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，但还是答应了。
老王见工头点头了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。
老王开门一转身，竟然见老李头还在那里蹲着抽着烟。“你怎么还在这儿啊？”老王问他。
“呵呵，等你啊，看看能不能和你搭伴儿，一起找个事儿干。”老李头笑着说道，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沮丧。
老王见老李头一脸的笑容，无奈地点了点头，说：“行啊，我也正有此意呢！不过可说好了，离开工地之前，别和别人说我被开除了！”
“嗯，知道了！你呀！是不放心那个什么小明吧？”老李说完，呵呵笑着。
“要你管！”老王说完，就要去咯矶老李。
两个人就这样从办公室走走闹闹地朝着工棚的方向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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