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铁柱收起手机，淡淡地看着肖涛穿过客厅向着阳台走过来。
“跟谁打电话？”肖涛问，很怀疑是不是跟那个贱男人在通电话。
“餐厅那边。”董铁柱回答，停了一停，又加一句，“今天回来早了，有点儿事那边不敢做主。”
如果他不加这一句，肖涛会信以为真。但是他加了这一句，反而让肖涛心里更增疑惑。
不过肖涛暂时放过这个问题，毕竟他今天回来，不是想来吵架的。
“快五个月了吧？你居然连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！”肖涛说，语带幽怨，而不是怨恨。而他的眼光，不自禁地落在了董铁柱赤裸的胸脯上。
几个月了，到今天他才发现，他对这具身体是如此想念。
“你也没给我打！”董铁柱回答，保持着他的冷淡，“何况……你现在不是有帅哥儿作陪吗？我打电话过去，怕打搅你的雅兴！”
肖涛好好的心情又有点儿按捺不住，这个小子总是能够很轻易地让他到达忍耐的极限！
“是！我是有帅哥儿作陪。”肖涛转换脸色，冷笑着点一点头，“怎么？又吃醋了？”
——他吃醋了吗？是的，他确实有吃醋。虽然那是他跟鲍哥协同设计，但是，一想到本应该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个人，正在被另外一个男人肆意蹂躏，他心里还是很难受。
可是他该不该表现出他的难受？如果让肖涛知道他难受，会不会更加舍不得对他放手？但如果他表现得一点儿不难受，又会不会惹恼肖涛，从而激起他更强的控制欲、与征服欲？
这真的是一个难题，好像怎么回答都对他不利。
所以董铁柱选择不回答。他甚至闭紧嘴巴，再次将脸转向阳台之外，遥望着漆黑天幕上几点孱弱的星光。
“看来你还是吃醋了！”肖涛咧嘴笑起来，很得意。但，那同样是表象，在他心里，已经被董铁柱的冷淡，点燃起了熊熊怒火。
他宁愿董铁柱暴跳如雷，也不愿意看到他冷淡。因为暴跳如雷，说明他仍然在乎；而冷淡，代表的是一种蔑视，是一种不放在心上的姿态！
“你回来，就是为了问这个？”董铁柱回过脸，终于问出一声，还是很冷淡，“现在你已经得到答案了，是不是赶紧回去那个帅哥儿身边？”
“我用得着回别处去吗？”肖涛冷笑，“这儿就是我的家！这所房子，甚至包括你，都是我的！”
董铁柱吸一口气。他记着贺永亮的嘱咐，他真的不想跟肖涛对抗。可是要让他忍气吞声俯首帖耳，那也是难上加难。
“是！这是你的房子，但是我，只是我自己的！”
他抬起脚来要走进房间里去，肖涛忍无可忍，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“你敢说不是我的？别忘了，你用三十万把你卖给了我，起码在三年之内，你就是我的！”
董铁柱停住脚，没有试图挣脱肖涛的抓握，而是低下头来顺一顺气，好一会儿，才重新抬头。
“行！”他点一点头，“你说得对，起码在这三年，我是你的！所以，那个人不能满足你对吗？我来满足你！”
他弯腰伸手要去把肖涛抱起来，肖涛轻轻一掌将他推开，咬牙眯眼定定瞅着他良久良久，终于转身走进客厅。一直走到大门口，换上鞋子开门离开。
董铁柱看着他关上房门，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轻松、或得意。反而，一颗心空空如也。他回过头来再次将眼光投向遥远而漆黑的天际，感觉他的未来，就像夜晚的天空一样，漆黑，遥远，而不测。
※※※
肖涛喝得酩酊大醉。
他已经记不清楚他有多久没喝醉了，因为喝醉了会误事，而他绝不允许自己误事。而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下边对他虎视眈眈，一旦他放松警惕，随时都可能被取而代之。
可是今天他喝醉了。从公寓那边儿一回到别墅，他就叫管家炒菜备酒。之后也不让人陪，就一个人坐在那儿，一杯接着一杯，一直喝到不省人事。
等到醒来，他已经躺在了他的大床上，有一个年轻的帅哥儿守在床前，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。
小心翼翼！他最在乎的那个小鬼，从来不会对他有这种表情。就算那一次他身上带伤，那个小鬼明明很心疼，可是没有对他有丝毫的安抚，反而冲着他一顿吼骂！
可是偏偏，他就是喜欢这个小鬼。也只有这个小鬼，让他多少年冷心冷血之后，再次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。
是的，爱情！在跟董铁柱分开几个月之后、在跟另一个男人相处的几个月之中，他开始渐渐发现一个真相：他之所以会对董铁柱格外容忍、之所以会对董铁柱念念不舍、之所以在跟董铁柱争吵之后屡次失控，原因只有一个，对董铁柱，他已经不止是喜欢，不止是心动，也不止是单纯占有或者说征服的欲望，他是有爱情的因素存在。
或许不是从一开始就有，而是在两年间日夜相守的过程中，那小子的倔强，硬朗，以及对金钱权势的冷淡与蔑视，都令他一颗心渐渐沦陷。
他不想要爱情，因为爱情会使人变得软弱，会使人优柔寡断！而像他这种刀口上舔血的生涯，任何的心软、任何的优柔寡断，都会令他送掉性命。
但是爱情，在不知不觉中，已经生根发芽，根本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。
“你醒啦？昨夜里吐了好几回，吓得我一夜都没敢睡！”宣辉说。
他是在邀功，也是在讨好——起码肖涛是这样认为。他又想起了那个犟小子，他记起来他曾经患过一次小感冒，那小子啥话也没说，直接把他塞进车子里，然后开到医院去打针。
“你也是老鲍的人对吧？”肖涛忽然问出一句。
“啊？”宣辉很明显地吓了一跳，“你……啥意思？”
“算了！当我没问过。”
他不想就这个问题追究下去。之前老鲍就曾经介绍过男人给他，他知道老鲍是想讨好他——事实上帮里的几个头目个个都想讨好了他以压倒其他头目。只不过这一次老鲍居然玩儿出这样一种花招儿来，让他心里颇有疑忌。但他自信有他活着的一天，谁也不能在他手里翻得了天去。
所以他两眼看着宣辉，冷淡地冒出另外一句话。
“你今天就从别墅搬出去吧！不过你陪了我几个月，我也不能亏待你。你留个账号在这儿，我会汇一笔钱到你的账户上。”
宣辉不能置信地一下子瞪大眼睛！
“可是……为什么？”他冲口问出来，第一句，很响亮！但是第二句，已经显得期期艾艾，“是我……不够好吗？”
他以为他已经够好了，这几个月他竭尽全力讨肖涛的欢心，竭尽全力按照董铁柱提供的信息将自己塑造成肖涛喜欢的模样。不仅仅是鲍哥指派，他自己也梦想着能够借助肖涛一步登天。
然而，眼瞅着梦想距现实越来越近，忽然间晴天霹雳，肖涛居然让他马上搬出别墅去。他不甘心，他真的是不甘心！
“如果……是我做得不够好，你说出来，我尽量改还不行吗？”
不知不觉地，他的语气由期期艾艾，再变成哀恳乞求。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肖涛面前流露出乞求的表情，只是他从来没有意识到，正是因为这种乞求，令他高大而健壮的身材，没有了男人气质——起码在肖涛眼里是如此！
这是一种很微妙也很奇妙的感觉。一个人的硬朗、或者软弱，强悍、或者猥琐，跟外形没有太大的关系。如果一个人表象高大强悍，内心却怯懦低贱，那比起真正矮小的个体，反而会显出更加猥琐，更加地让人避而远之。
肖涛现在就想避而远之，他甚至很奇怪，他怎么能够忍受这样一个没骨气的男人好几个月的时间！所以他皱了一皱眉头，说出话来已经很不客气。
“你没必要改，只不过我已经烦了你了，赶紧走吧！再啰里啰嗦，我就要撵你走了。”
宣辉再没想到肖涛居然能够说翻脸就翻脸，而且之前毫无预警！他自然听说过肖涛心性凉薄，薄情寡义。但他以为那是之前的男人都不够好，不够有本事有心机，如果换了是他，肯定不会落到相同的下场。
可是他错了，他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。他搜肠刮肚想象着肖涛何以会如此“反常”，何以昨天还表现得恩恩爱爱，突然今天就要撵他走？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原因，他仍然觉得不是他不够好，他觉得一定是肖涛对之前的那个男人——董铁柱——不能忘情！
他知道昨晚肖涛去找过董铁柱，也知道肖涛肯定是受过董铁柱什么刺激。他猜想也许是董铁柱临时反悔了，所以才迫使着肖涛今天一早就这么无情直接开口撵他走。他甚至想象着，也许肖涛昨晚之所以会喝了一晚上的闷酒，正是因为舍不得放他宣辉走——起码舍不得这么快就放他走！
所以他要做最后的努力。
“你是……因为董铁柱吗？”如果是，那就休怪他要戳穿老底，“可是你知不知道，董铁柱……他心里有爱着其他男人，他根本一丁点儿也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过！”
“嗯？”肖涛猛一下子眯起眼睛，“你怎么知道这件事？”
这是他第一次在宣辉面前流露出如此阴森的表情——宣辉当然见识过他的阴森，只不过那都是针对其他人，直接针对宣辉，是第一次！而宣辉亲眼看见过这种阴森所带来的可怕后果，那也是他这几个月越来越胆小、越来越不敢在肖涛面前挺直脊梁的原因。
所以宣辉吓得一个哆嗦，好一阵结结巴巴，不知所云。
“我……我是……鲍哥……不对！是董铁柱……是他……是他……”
“是他让你来勾引我，好让我放他去找他爱的人？”肖涛冷冰冰地替他说出来。
“是……是！”
宣辉瞬时间冷汗直冒，眼瞅着肖涛阴森到几乎是散发出一种血腥气的眼神，直后悔不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。
可是不该说也已经说了，是福是祸，他只能承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