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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

2019-05-30    作者:不详    来源:m.9969xs.ne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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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那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年秋天,我和他一起去县城办事。但在县城大街上我们不幸遇上了车祸,是他在那一瞬间把我用力推开了,而他却被迎面而来的汽车给撞倒了。假如他不那么做,当时应该是我被撞倒而不是他。

  唉,那一刻看到他血肉模糊地躺倒在地上,我当时都蒙了,是周围的好心人帮我把他送进县医院的。

  在医院,看着他混身是血地躺在抢救室里人事不省,我是痛不欲生,哭着喊他的名字,但是任凭我喊破喉咙,他还是没有回应,依然处在极度昏迷的状态中。我又跪求大夫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救醒,那时的大夫听了我的讲述,许是被他的举动感动了,答应我一定会尽全力把他抢救过来!

  可是就在他进入手术室之前,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,用眼神示意我有话要和我说,我便俯在他的嘴旁听他虚弱而又用尽全力地跟我说:“哥,你不要哭,俺,俺稀罕你,你稀罕俺不?!”

  他说完重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,但我明显看到他沾有血迹的脸上残留着一丝笑容!

  那一刻,我只知道拼命地大声答应他并乞图唤醒他,但他再一次的不省人事,对于我的招呼没有任何反应,最后他被医生推进了手术室。

  等待真的是一种煎熬,守在手术室的门外,我是又痛又悔又气自己,恨自己不该叫他一起来县城。他临进手术室时拼力和我说的那句话,让我既心痛又欣慰,他的话揭开了我沉封在心底的那份异样的情感!

  其实,我很早就知道我的性取向有问题,我喜欢男人而对女人没有感觉。但是,这种想法却只能压抑在心底,不敢向外表露一丝一毫,娶妻生子也只不过是应了父母的命,为祖宗传宗接代而已。

  可我既然选择了家庭,那就是一份重重的责任压在肩上,我努力压抑住那份情感,不敢有奢望,违心地把精力放在家庭上。本来想就这样过下去,可是他的出现却让我看到了希望,体会到了喜欢一个人的乐与苦,喜与悲。

  我其实早就在心底喜欢上了他,而他的那句话让我清楚地意识到他也一直喜欢着我。

  可是,当双方彼此明了时,他却又遭遇如此一劫,唉!

  估计是老天爷被我们感动了,他被推出手术室时,医生告诉我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,还说他的命真大,也幸亏体格健壮,要换了一般人也就完了。

  他折了三根肋骨,小腿骨折,后脑裂了个口子,被缝了十多针。

  从悲到喜,我不知道当时我是怎样的心情,反正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,只要他活着就好,就是希望,我也清楚以后该怎样去做了。

  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他醒来和我傻乎乎地说的第一句话:哥,俺好象做了一个梦,梦见你亲俺了。

  经过医院的治疗和我细心的照顾,二十天后,他出院了。

  从此,我们走到了一起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听了赵四海动情的讲述,钱虎的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伤痛,有泪水流出眼眶,顺着脸颊流下,虽是寒冷的冬日,他却感受不到滴泪的冰凉。

  “虎子,你怎么……唉!叔,叔不该和你讲这些,咱们还是回吧!”看到虎子落寞的脸庞流下一行清泪,赵四海感到猛的一阵纠心的痛,让他禁不住一阵咳嗽,抬手轻轻地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,而他的眼眶里亦是含着泪花。

  “叔,我没事,我是被你和贺大哥给感动的,你接着讲吧,我还想听后面的故事!”钱虎强作笑脸看向赵四海。

  赵四海顿了顿,目光在虎子的脸上定了一会,方才再次慢慢地开口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感情这东西压抑久了,一旦找到了缺口,那是没办法控制的!

  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以日聚增,尽管有背于世俗,不敢把这份情感浮出水面,又得躲避村民舆论的攻击。但我们还是感受到了那来之不易的幸福,品尝到了那种幸福的滋味,更是体会到了久郁之后释放出来的轻松与欢畅。

  我和他就这样走过了五个春秋冬夏。这五个年头里,我们虽然过得都很小心,但是我们却从未有过不快,一向脾气暴躁,粗粗大大的他在我的面前却是象另外一个人一般,什么事都依着我,什么事都不和我计较长短。有时我都纳闷,感情这东西真的会有如此的魔力?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,让他臣服在感情之下!

  可是五年后的春天的某一天,我记得那是天气乍暖,冰雪刚刚消融的时候,他接到家里的一封家书,说是老父病危让他火速回家。他是一个孝子,接到书信后,几乎是哭着立即放下这里的一切回他的老家去了。

  可他这一走就是近两个年头没有音信,我在家里天天等日日盼,心痛了又痛,伤了又伤,可是仍不见他回来。我真的不知道没有他的日子里,我是怎么过的,本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倾注在他的身上,把全部的希望交给了他,觉得这一辈子能和他在一起就值了!可是他消无声息地离去,对于我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。我整个人都变了模样,。少了乐观的心境,整日里忧伤相伴,与醉洒解愁,可是愁上加愁。

  对于我的反常,亲人、邻居、朋友都十分的不解,都善意的安慰我,并问我究竟怎么了,是什么事情把我变得如此模样。可是我心里的痛又怎能向他们说出口,只能忍在心里独自承受!

  那滋味,至今叫我心寒!

  正当我随着时间的流逝,心境渐渐好转时,村里竟有人不知为何知道了我喜欢男人的事情,并很快地在村里传了开去。面对着村里的乡亲们的冷眼相对,承受着亲人朋友们的责骂,忍忍着好事者的唾弃,本来我在村子里的人缘一向好的很,可是就因为这一点,他们待我如异人一样,不再与我交往,都躲的我远远的,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。

  我不知道那些日子,我又是怎样过来的,媳妇也因此一病不起,最终离开了人世。那时,我连死的心都有了,但心里始终有牵挂难以割舍。我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湾子村,踏上了远行的路程。

  就这样,我来到了三江村,并在这里一住就是三年多!

  ……

  赵四海把他的故事讲完了,望向遥远的天角的目光里满是忧伤与痛苦的思绪。

  钱虎疼惜地看着赵四海,强忍着失落与伤痛,轻轻地开了口:“叔,你没有白等这三年,贺大哥如今又回到你身边了,真为你们高兴!”

  钱虎说完赶忙低下头,因为,那满眼的泪水又无法控制地滴落下来。悄悄地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。

  “虎子,叔谢谢你!可叔知道叔已经伤害到你了!可叔到什么时候都是你的亲人,是……”赵四海说这话时,心里是刻骨的疼痛,他忍住没有表现出来。

  “叔,我都懂,我能想得开,你不用担心。我们还是回去吧,你的感冒都还没好,别再着了凉,多注意身体才好!”钱虎止住眼泪,故作坚强地看向赵四海,很洒脱地开了口。

  钱虎说完不待赵四海有所反应,便当先向村子的方向走去。

  赵四海听了钱虎的话,又见他匆匆而去,他不由得楞在那里,张嘴想要冲着钱虎说些什么,但是他却没有说出声,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和虎子说些什么好!尽管他清楚此时虎子的内心一定是受到了打击,一定是充满了忧伤,可是他所做的也只能是让虎子独自来消解吧!

  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和一声沉重的叹息飘在风里!

  赵四海加快脚叔跟在钱虎身后向村里走去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以赵四海在村中分手后,钱虎没有回家,而是绕了一个弯重新折回辽河畔。

  再一次望着宽广的冰面,钱虎再也抑制不住泪水,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落,打湿了他的脸,结成一溜光滑的冰水。

  他好想冲着这宽广的辽河大声喊上几嗓子,也好散一散心中的抑郁之气,可是他却无力喊出。只冲着冰面发呆出神,任两行泪水不停地流下。

  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海叔,失去了那份曾另他执着追寻的爱,失去了所有的幸福!

  曾几何时,他曾从赵四海身上体会到了如父般的疼爱与关怀,感受到超越父亲般的呵护与喜爱。可以在赵四海身边无拘无束地享受他带给的宠溺与慈祥。可以在赵四海那里得到一份坚实而又安全的依靠。

  而今,这一切都成了泡影,一切都远离他而去,一切都不在属于他。唯有那两行泪水让他感到曾经的幸福带给他的痛苦,唯有手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,唯有眼前显现的那让他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忘怀的那张迷人的笑脸。

  一切都要即将得到,可是却在瞬间悄然失去,如此巨大的反差,能击碎人的心,能催垮人的意志!

  寒风刺骨,他却感受不到,他的心思,他的身体都处在一种强烈的忧伤与痛苦之中,那刺痛的冷又怎能让他感觉得到。

  一小时,两小时,……太阳已向西斜。

  他麻了双腿,但他终于拼力冲着大辽河,冲着高远的天空,冲着远处那一片苍茫的山峦喊了出去,声音连绵不断,声声憾人心魄,震开了辽河畔的风,荡开了天空中飘动的云,直抵远处的山峦,久久不停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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