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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一章 熊熊的抉择

2019-09-17    作者:7seven    来源:www.6969xs.c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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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连夜赶往菏泽市立医院,宜早不宜晚,人命关天,提前做准备。熊子路的大舅妈得的是乳腺癌,虽然我对此不专业,也知道这病在癌症里算是很轻的了,只要不没扩散,割掉就OK。

  整个菏泽就市立医院这么一家三级医院,没得选择,只能尽力人为做到最好吧。所以我让高晓晓联系最好的医生,晓晓乃地头蛇,自然会有关系和办法。

  破地方真是难走,晓晓也怕,所以带了司机过来,自己坐在副驾驶上打着电话,安排明天上午的手术。这是一辆宽敞的三菱越野,我与熊子路和大舅三人坐在后排。大舅早就身心具疲,上车没一阵儿便靠着窗子昏昏睡去。中间的熊子路不言不语,垂着头盯着自己交叉的双手,不知想着什么。

  我想去安慰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怎么说都不利索。我靠着另一侧车窗,有心将熊子路搂着点,却见他神情肃然,也就罢了。

  晓晓安排好医院的事宜,时不时回头跟我打趣,只是见我一味敷衍,没一会也失去了兴致,靠着车背儿开始闭目养神。四下无声,唯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。我无聊的将目光望向窗外,很神奇,没有污染的乡下,晚上居然能望见星星,这在如今的大都市里都快成了一种奢望。

  远远路过熊庄子村,我偷眼瞥向熊子路,果然他在遥望。星光下,熊庄子村只能看到轮廓,还真跟一头趴着的大狗熊一般。车子呼啸而过,村庄的身影渐行渐远,熊子路扭正脖颈,进而摇了摇头,紧闭双眼。不久,他也迷糊糊睡去。

  ……(百度搜索[数字]www.九九六九xs.net)

  我明白,能体会熊子路心中复杂的心情。被揭开的身世,实际上并不复杂,影视剧里常常那么演,可在生活中真实发生了,却简单得令人痛苦不堪。总体来说,又如三道鞭子,狠狠地抽打在熊子路的身上。

  首先是第一鞭,据说当年熊海川非礼了熊子路的娘亲,虽然并未发生实质关系,但是出于农村保守的传统面子,熊子路娘亲被迫嫁给熊海川。

  其次第二鞭,虽说熊子路娘亲不情不愿,但是出于勤良贤惠的本性,在婚后与熊海川正正经经的过日子。然而熊海川的确是不安分的主儿,安稳了只有两年,便误入当地自发性的地下赌场,有赢有输,当然是输得多赢的少,渐渐不光输了原本就菲薄的家底儿,成瘾难受又背了一身高利贷,以至于出现最后第三鞭。

  在熊子路不到三周岁之时,熊海川彻夜赌博,一个多月没归家。熊子路的娘亲是个要强的人,并没有求助娘家人,当然一是她只有个哥哥,家里穷困,也忙得不可开交;更重要的是,这门婚事,熊子路娘亲一直觉得很丢人,所以更加不好意思求助他人。自己一个人又带孩子又得忙活农活,偏偏那年发大水,熊子路娘亲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抢救庄稼。回来之后便觉得肚子疼痛,一直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多月。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肠炎,没钱上医院检查,只在赤脚医生那里开了点消炎药。而实际上,很有可能得的是绞肠痧。

  所谓绞肠痧,以心腹绞痛为主证。《杂病源流犀烛·痧胀源流》云:“绞肠痧,心腹绞切大痛,或如板硬,或如绳转,或如筋吊,或如锥刺,或如刀刮,痛极难忍。轻者亦微微绞痛,胀闷非常。”一般采用放血疗法可以治愈。若不愈,必审脉症何因,辨明暑、秽、食、积、血、痰、气阻而治之。”此症多有放血不愈,不肯服药,遂致痧毒攻坏肠胃而死者。”传闻历史上,曹操之子曹冲突发身亡,就有人猜疑是绞肠痧。

  熊子路的娘亲就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死去,被活活痛死。当时身边无人,只有一个饿得哇哇大哭的小BABY,也就是熊子路。还好熊子路命不该绝,熊海川从高利贷那里逃出来,原本是想跑路,回家只是为了找找还有没有少许盘缠,结果正好碰到这样的人间悲剧。

  虎毒不食子,熊海川带上熊子路东行,一路跑到龙川县。说起来也是蛮艰辛,依仗自己一身力气,打着苦零工,维持爷俩的生计。熊海川,龙川,都带了一个川字,说起来还是有点缘分。当这爷俩流落到我姥姥那个村子,被“大龄剩女”我那拐着弯才能认上的表姐、这贱女人看上。我这表姐之所以成为老姑娘一直待嫁,皆因自己眼光过高,老想嫁个有钱有势的,一步登天。偏偏自身条件不好,个头矮长得也不咋地。眼瞅都要三十岁了,终于遇到熊海川之后,被熊海川如花口舌和一个好身板所吸引,双方苟合到一起。当然,不得不说表姐的眼力还是有的,熊海川这种老牌赌棍,最善把握机会,脑筋和眼光绝不是普通农夫所能比较的。

  对于熊子路的娘亲,熊海川就是再混蛋,也知道自己良心有愧,故而一直没告之熊子路这一切。熊海川与表姐婚后第三个月,另一个孩子就出生了。显然,是这俩贱人婚前非法同居来着……熊海川终于再也不敢乱来,精力过剩的他就跟表姐夜夜“造孩子”。当然了,这事儿也不能全怪熊海川,表姐一心想要个自己亲生的男孩,结果又是两个女娃落地之后,成功的造出个男孩,也就是现在长得跟个肥猪般的小弟弟。

  熊子路小的时候,熊海川迷恋赌博,就很少与熊子路亲近。而熊子路的五官,特别是眉毛很像自己娘亲,熊海川一见到他,心里便有阴影,所以再婚后,也很少亲热熊子路。而熊子路的后娘则更不用说了,若非熊海川还算有良知,早就被表姐逼着将熊子路送人了。

  哎,难怪,熊子路明明相貌堂堂,人品又佳,勤劳肯干,却一直得不到父爱母爱,现在全明白了。

  ——这样的父母,哪个儿子能接受?

  所以,当大舅原原本本的将这一切讲述清楚之后,熊子路当场就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,不说什么虎目圆睁,双拳紧握。说实话,那一刻,我彻底领悟什么叫做怒发冲冠了,熊子路的头发都竖了起来。他背着背包转身就朝家的方向跑,大步流星,速度那叫快啊,大舅骑着水管车驮着我在后面追都追不上。

  眼看着熊子路冲进家门,我长叹一声,算了,由着他吧,换谁,谁都会乒乓五六的乱砸一起发泄一番。

  话是这么说,我还是担心事情出得太大,急急忙忙跟了进去。才进一楼客厅,里面已经一片狼藉。玻璃茶几摔成几半儿,真皮沙发后背朝地,50寸的大液晶电视屏幕破了个大洞,冒着蓝晃晃的电火花。熊海川被熊子路骑在身下狠揍,表姐扑上去拉人,却被熊子路一晃膀子,掀翻在地,摔了个四脚八叉、仰面朝天。两个妹妹和小弟在一旁茫茫然不知所措,另外一个妹妹刚刚下到楼梯口。

  我赶忙几步上前,在侧面一看,熊海川鼻青脸肿,面上一团鲜红。我定睛一看,还好,只是鼻腔喷血。熊子路骑在自己父亲胸口,双腿紧紧夹着他无法动弹。一见甩开了累赘,便右手高高举起,一直扬过自己的后背上,眼瞅着一记重拳就要狠狠砸下。我急眼了,这么大个拳头,从这个高度落下去,熊海川的脸上还不得砸出个坑儿来啊?我手疾眼快,双手刷的一下抓住熊子路的胳膊。可还没等我开口,熊子路的拳头已经挥了下去,我已经尽力往后拽了,还是被他熊一般的力气带动,整个身子身不由己的超前冲,“扑通”一下,我的手被松开,整个人摔倒在右前方的地板上,正宗一个狗吃屎。

  我顾不得身体疼痛,就地一个翻滚,身子翻转过来,脸朝上。定睛一瞧,还好,熊子路的拳头被我卸掉大部分气力,熊海川又及时一偏头,躲过了这一击。而熊子路依然不肯罢休,再次将拳头高高扬起。

  “熊子路,你连我也想打吗?一起打死我算了!”我急了,冲熊子路大声嚷道。

  “……”熊子路这才发觉原来是我,一时愣住,说不出话来。

  我还躺在地上,继续嚷道:“你打你爹有意思吗?他长得那么丑。我不也被你摔倒在地上躺着吗,有本事你也骑上来,将我的小白脸打成大花脸,那多带劲啊!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事态终于被控制下来,人都爬了起来。我来到熊海川面前,将熊子路隔开。

  “我们遇到了大舅,所以什么都知道了。”我跟熊海川解释道,同时注意到他眼中瞬间涌现的释然和愧疚之意。然后我转身朝向熊子路,将他的右手握在自己的双手中,“熊子路,给你两个选择解决这件事情。”

  熊子路迷茫的看着我,胖胖的脸颊居然暴起一根青筋,微微抽动,可见内心依然是愤怒无比。

  我语气严肃的说道:“一是大家和好,你还是继续做他们的儿子,而他们也会好好的待你,而且是非常的好,将你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弥补过来。这种情况,我是有办法让他们同意的……不过……我现在就离开这里,也就是第二个选择,自此咱俩分道扬镳,此生,永不相见!”

  说出这四个字,我心里没由来的一酸,忍不住双眼模糊起来。我吸了一口气,诚恳的对熊子路说道:“人生,总有一路风景,或是阳光明媚,或是大雨滂沱。我请你,认真想想,到底什么人什么事,才是最重要的,值得你穷尽一生去追寻和守护的!”

  说完,我一侧身,绕过熊子路,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。熊子路有所选择,可我却没有。熊海川再混蛋,也是熊子路骨血相连的至亲;他后娘再刻薄,也是成功的将熊子路从三岁带到二十二岁,养大成人;他的弟弟妹妹,再如何,也曾是他的家人。

  而我呢?我他妈的就是一破同志,在眼前的这个国度里,同性之爱,连一纸证书都没有。所能依仗的,唯有两颗纯净的心。可是,这个世界却完全不是洁净的,物质、世俗、伦理……诸多,种种,那些脆弱的心灵,能够一辈子经受住考验么?

  可甘露,你又何必这么去做,何必独自一人与全世界过不去?

  ——NO,我不是发疯,其实甘露同学很伟大,他只是觉得,如果熊熊一家和好团圆,熊子路原本就是个直男,也许会更幸福。相信有一天,他与一位像他娘亲那般坚忍贤惠的美丽姑娘成亲之时,以他爹熊海川的财力和悔意,那婚礼必然是熊庄子村在这个世纪最为盛大的一幕。

  不是有句屌丝名言是这么说的么:爱他,就给他幸福。放手,是为了大爱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风萧萧兮易水寒……我如刺秦壮士荆轲一般,满腹风云的走向门口。只是,我为何走得如此之慢,我在等待么,我在等待什么?

  ——来了,我听到身后一声大吼:“甘露,你混蛋,你有病吧?!”

  洪亮而沙哑的喊声,伴随着咚咚的追赶脚步声响起。我笑了,冬天已经走远,春暖花开,面向大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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