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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章 深夜熊语

2019-09-15    作者:7seven    来源:www.6969xs.c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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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熊子路见我一脸泪水,慌了手脚,有心将我拽起来,如往常一般熊抱在怀里哄哄我,却被我满面的漠然定格。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,无奈的缩回去,挠着后脑勺,慌乱的说道:“表舅,表舅,你别哭了行吗,我答应你,以后我再也不动手,不打架了,成吗?”

  我坐了起来,抹抹脸,凝视着他,良久,开了口:“我不是生气这个……我给你讲个故事……”我不再看他,侧头望向窗外。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,漆黑的天地,唯有风沙亲吻玻璃的沙沙之声,如同一首寂寞午夜的旋律,将我带入寂寞回忆的轨迹。

  “初中的时候,我尽心尽力的去帮助班里的一个同学。就像对待熊子路你一样,为了他,我做了所有我能做到的事情。我不瞒你,那时,我很喜欢他,虽然他跟我不一样……怎么不一样,我就不说了。

  我以为,只要我对他好,他也会对我好,甚至喜欢上我。可是,我错了,他表面不动声色,实际上却是一直在欺骗我,骗得我片体鳞伤。直到中考结束后,我才明白,原来他早就想摆脱我,只不过之前还有利用价值。

  然后,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,拧开煤气罐……”

  “啊???”熊子路大吃一惊,紧张的问道,“那抢救过来没?”

  “……”我白了熊子路一眼,不过被他这么一弄,心情似乎轻松了点,我接着往下说,“进了高中,我洗心革面,从头做人,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。原本一个朋友也不准备交,既然自己蠢,那就不给自己受骗的机会不就得了?

  可是,偏偏遇上一个倒霉孩子,看起来比我还倒霉,搞得我再次爱心泛滥,能帮就帮。我也不是没担心过自己,可是一看那孩子一副憨厚朴实的模样,心想人与人不可能都一样。而我自己,死过一次,还能有第二次?”

  听到这里,熊子路有点明白了,也有些焦急,插言道:“表舅,你说的对,我的确跟你那初中同学不一样……”

  “是吗?”我正过脸来,朝向熊子路,“如果打个比方说,第一次犯错误就像不小心落入河水里,为什么我依然会第二次落水?

  三年的高中相处,大学以来又是这么长时间的厮守,我原以为对那倒霉孩子身上几根毛都一清二楚,可到头来却发现,原来我,什么都不知道。

 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身手那么好,一个人可以打三个;我不知道他原本脾气温和乖巧的性子,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外向暴躁;我也不知道分别的三年多时间里,都发生了什么,因为他从来没主动跟我说过……

  原来,我甘露并不是第二次落水重复错误,而是,我根本就一直在水里没出来!”

  熊子路飞快的出手,伸到我的胸口处,慢慢摊开手掌,掌心里是我再也按捺不住,从脸颊滑落的一滴泪珠。床头灯,昏黄的光线射过来,熊子路的脸上忽晴忽暗,五官拧到一起。

  熊子路凝视着我,我垂下头去,无语。良久,我听见熊子路深吸了一口气,颤颤的说道:“表舅,我……真的,我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,我,我,我……”

  我抬起头来,苦笑道:“没关系了,真的,我都习惯了。我只是个内心孤单而寂寞的人,别人再欺骗,还能骗走什么?”

  熊子路却将脑袋垂下去,讪讪道:“你……”

  “好吧,表舅,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!不过,容我先去拿件东西,壮壮胆,也来点勇气。”

  说完,熊子路下床推门而去。我听见客厅里稀里哗啦的翻腾声音,不一会,熊子路返身回来,手里还拿着一只瓶子。

  “表舅啊,我本想找点酒给自己灌进去。”熊子路重新坐在床沿儿,瓮声瓮气的说道,“妈的,这帮孙子都给喝光了,一滴也没了。我用这个试试这个吧。”

  说完,他举起手里的瓶子,咚咚咚便开始往自己嘴里灌。我定睛一看……

  CAO,水塔牌山西老陈醋!这也行?

  半瓶子醋下去,熊子路被酸得两眼泪水哗哗的往外冒。我眼看着面前这个五大三粗、雄猛威武的爷们,屁哒屁哒的掉眼泪,心里顿时软了下来。

  “熊熊哦,谁都有苦衷有隐私,算了算了,我不生气了。”我说。

  “谁他妈的也甭拦着我,今天老子畅所欲言,把心里话一股脑的说出来!”熊子路伸手胡乱抹着自己的脸嚷嚷道。

  无可奈何,爱咋地咋地吧。我心说,这小子,估计喝上半瓶酒没啥事,居然半瓶醋就能喝高了。看眼下这样子,没有啥他不敢说出口了。

  我说:“好吧,你说,我洗耳恭听。”

  “那好,我开始了。”熊子路昂首挺胸准备发言,看了我一眼,又泄了气,身子矮了半截儿,“表舅啊,人家有点难为情呢,你给我开个头儿吧。”

  我倒,这小子之前是杀了人了还是把人给奸了,有啥话这么难开口的?

  我只好引导道:“嗯,话说当年……”

  “话说当年,有一个穷小子,突然偶遇一位翩翩公子高富帅。”熊子路清了清嗓子,却依然低着头开始叙述,“那穷小子真叫穷啊,饭都吃不上,穷得都快光屁股了,没有一个人喜欢他,愿意做他的朋友,连他爹娘都不待见他。可是他却不知何德何能,受到公子的青睐。那公子不光长得帅,心地更是好。他给穷小子饭吃,买新衣服新鞋子穿,跟他一起玩,帮他补习功课,甚至不嫌苦累,帮他去干农活……”

  “穷小子很感激公子,可是不仅仅是这些。”熊子路终于抬起头,盯着我说,“穷小子最感激的,是公子给了他生活的信心,寒冬里的温暖,人生的方向!

  那公子为了穷小子,不惜丢掉风度跟一老娘们大嚷大叫,只为了穷小子能继续上学;为了一句承诺,从没做过农活的公子,差点用镰刀将自己的脚划断。

  表舅,我……”

  豆大的泪珠大雨般的在熊子路的脸上,滂沱而落。我的脸上,也是一片雨季。我知道,这一次,熊子路不再是被老陈醋酸的。

  熊子路又摸了摸脸,继续说:“表舅啊,你还记得吗?夏天里,我带你去山上抓蝈蝈,你说你最喜欢蝈蝈憨憨的样子,还有一只圆圆的大肚皮。”

  说着,熊子路抓住我的右手,放在他的肚子上。“看,我现在也有蝈蝈的大肚子了,你摸摸,好玩不?你说你吧,喜欢蝈蝈,我给你找到之后,你却根本不敢伸手去抓。”

  我赶紧用力将手缩了回去,脸上有点发烧。“一边去,你这肚子硬梆梆的,哪有蝈蝈的那么柔软可爱。”

  “啊?那以后我不打篮球运动了,天天吃饱了就睡,没几天就一圈软软的肚腩了。”熊子路笑了笑,然后接着说道,“你还记的咱俩一起玩‘茅房坑’吗,一开始我老输……”

  “什么‘茅房坑’啊,那叫五子棋好不!”忆起往事,我也忍不住笑容。最初是我教会他下五子棋的,一开始我全赢,可是没多久就不行了。熊子路记性超好,背了不少棋谱,而且他逻辑思维强,时间一长,我完全不再是他的对手。

  熊子路也在笑,恍惚中,他在我眼里又变回了当年的熊大志,笑容里,满是纯真无邪、质朴无华。我忽然心中一颤,顿住笑意,冷冷的说道:“熊子路,你别打岔,说了半天,你也没说清楚如今你的变化为什么会这么大!”

  熊子路的表情瞬间凝固,神色黯淡下去,有些犹豫的问道:“表舅啊,我想先问问你,虽然我知道你喜欢以前温顺内向的熊大志,可是,你很讨厌如今活力张扬的熊子路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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