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告别老屋

2019-11-17    作者:复兴之路    来源:m.6969xs.c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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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乡村清晨,鸡啼二遍的时候,不敢睡塌实的李啸山便猛地醒了过来,他首先看了看旁边躺着的小虎,替他轻轻擦去眼角的半滴泪珠,静静端详了熟睡中的小虎一会儿,便蹑手蹑脚下床走了出去。

  厅堂内,大伯一个人闷坐着大口抽着烟,李啸山赶紧上前打招呼:“大伯,起这么早?”

  “呵呵,是啊!年龄大了,睡不着了!你小伙儿咋不多睡会儿?”大伯憨厚地笑了笑说。

  “醒了,不睡了,今天事儿还很多,等小虎醒了我就带他回去了,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赶呢!”李啸山皱皱眉头,的确,这次嫂子的忽然离去,李啸山毫无思想准备,更意外的是嫂子居然还把虎子托付给了自己,一连串仓促的意外几乎把自己击晕,昨天嫂子的出殡忙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,根本无法考虑带走小虎的事情,因此他必须抓紧时间梳理事情并整理出自己的计划。就象赵海山碰到了难题喜欢看着窗外的白玉兰树思考一样,他也很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一个人静静思量,这种来自赵海山潜移默化的影响,李啸山自然无法察觉,他只是在心中觉得自己的赵队一切都是那么的洒脱与果敢,一切都值得自己去学习去模仿。

  李啸山看看灰蒙蒙的屋外说:“大伯,我出去遛一会儿!”

  “好的,等会儿回来吃早饭啊!你大婶快弄好了。”大伯一边闷头抽烟一边说。

  李啸山路过飘着炊烟的厨房的时候,他顺口便给大婶打了个招呼,大婶显然没有作好准备,她象受到了惊吓一样快速把手藏到了身后,脸上挂着掩饰的干笑,而李啸山依稀看到了她手里鸡蛋的影子,他朝大婶点了点头便顺着山坡走了下去,他知道,那条小路可以通到酸枣树下,小虎的家。

  晨风有力地刮过酸枣树的树梢,发出连绵不绝的呼呼啸声,李啸山绕着这座破败空落的旧房子转了几圈,最后站在院门前,看着荒草凄凄而人已亡茫,思念便象铅一样挂满了心头。

  他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迈步进去,宽敞的院落中,洒满了酸枣树飘落的枯叶,在风中盘旋飞舞,仿佛是嫂子那孤苦的灵魂记挂着年幼无依的小虎,迟迟不忍离去!

  李啸山猛然想起嫂子在医院里对自(言情小说网:www.⑥⁹⑥⁹xs.Cc)己的嘱咐,便推开嫂子的房门走了进去,他轻轻拉开久未掀起的窗帘,晨光便瞬间照亮了整间房屋。

  一连串的意外事件让李啸山忙得马不停蹄,直到此刻他才能静下心来打量着这间属于老肖和嫂子的房间。

  房间并不宽敞,但堆放的物品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,让人感觉这更象是杂物仓库而不是卧室,床的正对面是一个两层的木架子,整齐地摆放着几个大大的老式木箱子,而木箱的间隙中,塞满了装着易拉罐的塑料袋,用完的油瓶子,李啸山知道,那是嫂子捡回来攒着准备去换回那微不足道的钱的!

  李啸山记起嫂子说起抽屉内有她交给自己的物品,他便慢慢走到床前的桌子边,拉开抽屉,李啸山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塑料相册,随便翻着看了几页便把它猛地合上,他不忍看着里面已经离去的亲人的笑容,那会让自己更加的心碎。

  相册的下面是一个月饼铁罐盒,李啸山用力掀开盖子,不禁大吃一惊,里面装着的居然是满满的一盒百元人民币,他一边诧异着盒内的钱一边小心地盖好盖子。

  盒子底下,是一个密封的牛皮纸公文袋,上面醒目地写着“请转交李啸山同志”,李啸山更感诧异,不知道嫂子将计划好了要交给自己什么,他轻轻打开公文袋,把里面的物品都倾倒到了床上,一本存折,一张房产地契,还有折叠着的一张信纸。

  李啸山打开信纸,细细地阅读起来。

  “小李,你好,你寄给我的钱我都收到了,我把它都装到抽屉内的月饼盒里了,我知道,你并没有借老肖的钱,因为他从未对我说起过,你也许不知道老肖的性格,他是我的丈夫,我太了解他了,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不跟我说,任何事情他都不会瞒我的,何况他根本拿不出几万块钱给你。

  小李,我知道你人好,老肖也很喜欢你,我知道,老肖表面上是整天都乐呵呵的,好象什么都不在乎,但我知道,只要他真正在乎的东西,他就会时刻挂在嘴边,而你就是那个他经常念叨的人,他还跟我提起过以后你会经常到家里来住,所以等房子盖起来了要给你留一间专门的客房。

  因此,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很深,而我的身体又不争气,很多事情我就不能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了,小李,袋子里的这本存折是我和你师傅一生的积蓄,还有就是这房子的契约,我把它都交付给你了,万一我不行了,我请求你看在你师傅的份上一定要带小虎离开,我怕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受人欺负,存折里的钱就当我们给小虎的抚养费吧,如果不够的话,你可以把我们的房子也卖了,或许钱不多,不过也只好委屈你了,求你一定要帮我们这个忙,带着小虎在身边,让他好好上学,我们就算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,如果还有可能的话,我和老肖会在天上保佑你们的。“

  看完信,李啸山的心沉到了极点,他颤抖着把物品重新装好,连同抽屉内的铁盒一起装进了背包中,他恭敬地朝着嫂子睡过的床鞠了一躬,这次一走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了!嫂子,放心,我一定会带好小虎的,房子我也会替你们盖起来的,是小洋楼。他走上前去,动情地细细抚摩着床的支架,在离别前,他想再好好感受一下这里亲人们的残存气息。

  床的样式很古朴,是用坚硬的野生杉木制作而成的,做工还算精细,只是在床头的靠背上划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,异常的突兀抢眼,李啸山俯下身去仔细一看,那分明是用手抠出的一道道深痕!

  嫂子啊嫂子!是什么支撑着你如此顽强地面对病魔啊!让你能忍受如此巨大的疼痛,以致用手生生在床头抠出这么多的沟壑!是为了省下高昂的医药费给我抚养小虎吗?

  嫂子啊嫂子!你如此艰难地和绝症抗争,苦苦僵持了这么久!让自己从一个健壮能干的嫂子熬成了干瘪如柴的空壳,是为了没有完成盖起小洋楼的心愿而恋恋不忍吗?

  嫂子啊嫂子!是什么让你能够抵御那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,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,是为了亲自把小虎托付给我吗?

  极度的压抑让李啸山几乎喘不过气来,他冲出房间,站在宽敞的院子中央,仰着头,张口大口大口地喘气,他想大喊,但喉咙象被什么东西堵死了,什么也喊不出来!他想闭眼,但眼泪却让它怎么都合不拢!

  清净的晨风刮过茂盛的酸枣树,发出哗哗的啸声,仿佛是老肖那低沉的饮泣。李啸山颤抖着站在风里,晨风刮落的叶子片片飞舞,飘落到他的脸上,肩上。

  “叔,我要吃鸡蛋!”小虎稚嫩的童音把李啸山从沉痛中惊醒。他蹲下身子,用手轻轻抹掉小虎眼角的泪珠儿,清了清嗓子说:“小虎乖,叔带你上大伯家吃去!”

  小虎用力甩开李啸山的手,嘟着小嘴,赌气地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。

  “小虎,怎么了?大婶不是做好了鸡蛋吗?“李啸山转回身来,蹲在小虎面前,双手扶着他的双肩,诧异地问。

  “大婶说我没交伙食费,不让我吃鸡蛋,说鸡蛋是给堂哥吃的!呜,呜,呜,我要妈妈,我要妈妈!妈妈啊!“小虎想起自己的妈妈,放声大哭。

  本已肝肠寸断的李啸山那能经受得起小虎那令人心碎的哭声,他把小虎紧紧地贴心搂到怀里,轻轻抚摩着小虎的背轻声安慰:“小虎乖,叔和你一起呢,以后叔照顾小虎好不,叔以后每天都给小虎吃鸡蛋好不?还要带小虎吃香喷喷的肉夹馍好不?小虎乖啊,别哭了啊!“

  一听到美味的肉夹馍,小虎一下就来了精神,他撑着李啸山的肩膀,头顶着李啸山的额头,盯着李啸山的眼睛问:“真的?叔,那我们走吧,去那还有很远的路呢?”

  “去哪儿?你知道?”李啸山惊奇地问。

  “我爸带我去吃过的,那儿的肉夹馍特别香,不过好象要坐很久的车呢!”小虎比划着手势说。

  “哦,那好,咱们马上回去收拾一下,给大伯大婶告别咱就出发,好不?”

  “好啊!”小虎撒娇一般倒到李啸山怀里,轻声说:“叔,我觉得你好象我爸!”

  李啸山一愣,想不到自己在小虎心中有这样的印象,不禁心里甜滋滋的,他把小虎抱到怀里,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,虎的一声站了起来,边往大伯家走边问:“小虎,那叔以后就做你爸好不?”

  “不!”小虎抿着小嘴,看着李啸山说:“我不让你跟我爸一样,他会揍我,我还是喜欢你做我叔,什么都会给我买!”

  “呵呵,好,做叔就做叔。”李啸山被逗乐了,他嘟着嘴还想再亲亲小虎,小虎赶紧张着小手一边挡着李啸山的嘴一边嚷:“叔,你胡子太扎人了!”

  不知不觉中,两人已经走到了大伯的家,李啸山放下小虎,小虎便叫嚷着冲了进去,大婶看着李啸山回来,冲他呵呵一笑,脸上挂满尴尬的表情,李啸山冲她一点头,便大步走了进去,厅堂中的饭桌旁,大伯大口大口吸着烟,他看见李啸山进来,眉头紧拧了一下,便朝李啸山招了招手,招呼他过来坐着聊。

  两人沉默良久,大伯始终一言不发,直到大婶站到门口重重地跺了跺脚,他终于象做了个最后决定般鼓足了勇气向李啸山开了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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