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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虎叔提着早饭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，听到门里面传来了父亲和熊叔热烈的笑谈声，他俩竟然还在继续着刚才的那个话题。
“熊小子啊，我跟你说啊，虎子脸皮子太薄了。老话不是说了么，俩老爷们咋样才能变得关系铁，那就得：一起同过窗，一起扛过枪，一起嫖过娼。年轻当兵那会儿，我就想着我跟虎子都一起扛过枪了，关系也算铁了，再一起嫖个娼那关系不就更铁了么？在俺们当兵的军营附近，野鸡暗娼多了去了。你想想啊，那是一个军营的单身大老爷们和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啊，虽然纪律不准许，可还是有人去偷腥啊。
我那会就老想拉着虎子一起去嫖个娼，我就想看看虎子在办那事儿的时候是不是也那么害羞古板放不开。可惜我拽了几回虎子都不去，也不让我去，所以我也就没去，哈哈，我可好奇虎子办那事儿的样子了……”
父亲咋咋呼呼的声音从病房里隔着门传出老远来，我和虎叔听得真真的。还没等我们开门，熊叔有些得意的声音也传了出来：
“嘿嘿，豹子我跟你说吧，虎子在办那事儿的时候一点都不害羞，啥都肯做，有时候还跟我说骚话儿呢，一点都不正经。有时候……”
没等熊叔继续说下去，虎叔一把推开了门。熊叔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，门一打开，我就看到熊叔和父亲都伸着脖子看着门，他俩脸上那表情明显都有些心虚。
虎叔板着脸拎着早饭进了门，熊叔立刻站起来，满脸堆着笑，很热情，很夸张，很做作，很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，咧着大嘴笑着对虎叔说：
“虎子你回来啦！我看看都买了啥，啊，有我最爱吃的肉包子呢！哈哈哈哈！”
我看熊叔笑得那么假，那么不自然，我都替他觉得腮帮子酸。
虎叔倒是没跟熊叔和父亲一般见识，他把早饭放到桌子上，拿出肉包子递给熊叔，又把小米粥从保温杯分倒在几个碗里，端起一碗坐到床边一勺一勺喂父亲慢慢喝着。
“我们是租个房子自己做饭还是天天这样买着吃？”
虎叔用商量的语气问父亲。
“天天买着吃，很费钱吧？”
父亲在喝粥的间隙回道。
“钱到不是问题，怕你没营养，想给你熬点别的粥喝喝。”
虎叔一边又喂了父亲一勺小米粥一边说。
“豹子在医院顶多就住半个月，租个房子那么麻烦，没必要吧。想给他做好吃的等回家了你随便给他做，做满汉全席都行。”
熊叔一点都不避嫌，大咧咧地说道。
“嗯，熊小子说得对，虎子你就别操心了，那医生也说了，刚做完手术不能直接大补，要通脉化瘀，你做好吃的对我也没啥用，留着以后再做吧。”
父亲跟熊叔站到了一起。
“嗯，那好吧，那就买着吃吧。”
虎叔点点头说，也没多做犹豫。
“虎子以后你买简单点，吃馍喝粥配咸菜就行，不用花这么多钱。”
父亲又把标准往低了降，也不知道是为了省钱还是为了表明他好伺候，对吃一点都不讲究。
熊叔立刻撇了撇嘴说：
“得了，豹子，你少说那些没用的。俺们亏待不了你啊。何况嫂子还给了钱呢，不会让你受屈的。”
父亲看着熊叔嘿嘿笑了笑，继续喝虎叔喂到他嘴边的小米粥。
吃过饭，八点多护士来给父亲挂上吊瓶输上液，就是那个我多看了两眼挺可爱的小护士。
父亲立刻缠上人家问这问那，几点上班，几点下班，在哪住，工作累不累，一脸慈祥关爱，好似在看着他的未来儿媳妇。
小护士态度很好，笑着都一一回答了父亲，然后推着小推车飞快走了。
我不知道背地里她会不会笑话父亲，反正我觉着老尴尬了。
“爸你别再那样了，我对那个小护士真的没那意思。”
我无可奈何地说，也不能冲父亲发火，毕竟他是好意想帮我，而且还受伤卧床。
“我也觉得你高攀不起人家。”
父亲梗着脖子拉刺了我一句，不理我了。
我也干脆不理他。
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揭开父亲身上的绷带检查了一下父亲的伤口，然后交代护士给父亲重新消毒上药换一下绷带。
“恢复的挺好。”
医生笑眯眯的点着头对父亲说，让人很安心。
因为医生说过将来要帮父亲按摩防止肌肉萎缩，所以虎叔带我去城里的新华书店买几本关于按摩的书。
我俩在城里转了转，看到一个报亭里有公用电话，我就跟虎叔说我要打电话。
“打给谁？”
虎叔纳闷地问。
“海山。”
我扭捏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。
虎叔沉默了一下，然后“哦”了一声就再没说什么。
我在报亭大娘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拨通了海山办公室的电话，他的电话号码我早背得滚瓜烂熟了。毕竟固定电话那会儿还没普及呢，我就知道这么一个电话号码。
我拿起话筒搁到耳朵上，哆哆嗦嗦心情激动地按着按键，然后听筒里传来了响铃声。
“喂，你好。”
一个磁性浑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，我愣了愣，觉得这个声音很陌生，海山的声音绝对绝对没这么好听，难道是海山工作上的同事？
“请问武海山在吗？”
我紧紧的捏着话筒忐忑地问了一句。
“我就是武海山，请问您哪位？啊！豆子！豆子是你吗？哎吔妈呀！豆子咋是你呢？你咋想起来给我打来电话了呢？哎吔，豆子你是不是想我了？我也老想你了……”
电话里海山嗷嗷直叫，叭叭叭一直说个没完没了。这回我听出来是海山了，一开始他说话那声音也太能装了，我根本没听出来。
“我在xx市第二人民医院住院区206房，俺爸被大树砸了住院呢，海山你有空就来看看俺爸吧！剩下的时间不多了，我挂了。”
我眼睛盯着电话上已经蹦到五十秒的计时器，疾风骤雨般地一口气把话说完，然后在五十八秒的时候果断扣上了电话。
然后我长松了一口气，在大娘不善的眼神里付了一分钟长途电话费，蹦蹦跳跳地去找虎叔了。
“虎叔我打完了，咱们走吧。”
我有些害羞腼腆又有些甜蜜地说。
虎叔笑着摸了一下我的脑袋，俺俩一起往新华书店走去。
我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，却不知道海山在那边已经快急疯了，他以为我说俺爸剩下的时间不多了，急的他当时就去请了假，跳上了开往我这个城市的长途汽车。
海山在他认为我最需要他的时候，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和铮亮的黑皮鞋，向我狂奔而来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