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熊小说 > 顾城以北·安知甚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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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

2023-09-24    作者:出门踩到狗    来源:来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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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你说,这个世界上鬼魂吗……”

  夜晚,我正走神着,很突然的,卢宁问了我这个问题,我愣了几秒,摇了摇头,“当然没有,我是……”

  “唯物主义……”

  我话还没说完,就被他抢了一步,他冲我笑了下。我最近总是容易出神,总是想起那年傍晚,残阳下初见时,他那张腼腆的小圆脸,还有挂在下巴上的汗珠子,那倒映着的最后一丝夕阳的残辉,至今仍留在我的梦里,萦绕着挥散不去。

  都说人生定有斯人若彩虹,可纵使遇上亦如何。

  我笑了笑,张扬着挺拔的眉毛,他呆呆的看着我,虚弱的眼里,看不清,道不明,只有一抹浅浅的灯光,留在他乌黑的瞳仁上。

  我想起了那个青年,那个,一个人站在陌生的城市里,不急不躁的等待着的青年。

  他曾经是我的,原来我没忘。

  眼泪开始不争气的流,不知所谓的流,我坐在床前,肆意的哭泣着。

  我想,天黑,应该没人能看得见。

  “真……希望,这个世界……能有鬼魂,那样……我就可以……”

  “一直陪着你……”

  我哭得越发大声,两只手掌胡乱的在脸上抹着,可是眼泪却越抹越多,越抹越多,一直蹭到嘴里咸咸的。

  未曾想,我以为巴不得他死无葬身的恨,到最后,竟这么狼狈。

  我是个恶魔,游走在人间,将无辜的世人拖进地狱里,将自己爱的人,一个个拖累。

  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对不起!”

  手机闹铃响了,我吓了一跳,哭声停了下来,我慌慌张张的掏出手机,原来是吃药的时间到了,早上卢宁提醒过我一次,我就定了个闹钟。

  我掏出口袋里的药,然而这双手抖得太厉害,药一下滚了一地。

  于是我又开始哭,没完没了的哭,外头的护士好像终于听见了,走廊外头响起了脚步声。

  我慌慌张张的,用手拢着药丸,想将它们揣回口袋里,背后传来卢宁虚弱的声音,他很努力的似乎想说什么,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已经完全构不成一句话了。

  “啊……啊啊…………”

  我曾经嘲笑过卢宁,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,我嘲笑他是不是个妈宝男,眼里只有他母亲,三句不离。

  可后来我才发现,不是卢宁的眼里只有他母亲,而是他的生活里,除了他母亲,再没有别的了,他的生命里,从没有过那样的时光,去感受别的人和事。

  我以为我拥有的太少,却不知道,远比别人多得多。

  毫无疑问,我恨他,比任何人都恨他。

  于是乎,我站起身来,双手捏着他的肩膀,怀揣着我此生对于一个人最大的恨意,几乎撕破喉咙的冲他吼着。

  “你他妈给老子好好活着,听见没有,活着,我不准你死,你得活下来等老子死了再给我陪葬!”

  然而,窗口的那阵风,终于还是吹了进来,从我的手里刮走了宛如纸片一般的他。

  恍惚间,我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傍晚,额头泛汗的青年,穿着一袭老旧,却干净得泛蓝的格子衬衫,在离我不远处,迷茫的站在那个陌生的地方,四下环顾着,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。

  他好像在等人。

  我冲他招手,他似乎没看见,转过身去,缓缓向来时的车站走了进去。

  他要走了,他好像没等到他要见的人。

  我伸出手,正想抓住他的衣角,然而,我的手忽然长出了尖锐的指甲,深黑色的鳄皮长满了我的全身。

  我一伸手,眼前那道青年的背影,瞬间被我抓了个粉碎。

  原来,我才是那个恶魔,那个摧毁了这一切的恶魔,我麻木的站在原地,直至被跌跌撞撞的人群一下冲倒在了地上。

  我在想,如果卢宁没有遇见我,是不是现在还在那个小城镇里,虽然辛苦,但是努力的活着,如果顾城北没有遇见我,是不是现在正幸福的陪在他的家人身边,如果没有我,我们的家庭,是不是都会更完整一些。

  如果如果……

  卢宁给我留了点东西,一个小包裹,是医院的一个护士打电话私下交给我的,说是卢宁在医院的时候拜托她,在他走之后交给我,给了她我的联系方式,护士看他凄惨,便偷偷答应了这件事。

  我拿在手里,一个小包裹,里面大致是什么,我能猜得到,似乎还有一个小信封,只是我已然没有任何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了,我把钱在外面的存取款机存了进去,里面的数字离我那些日子一共借给他的差不了多少,但总归是没有还清。

  信誓旦旦的说还清,结果这人还是不靠谱,钱还没还清,自己就先逃债了。

  我疲惫的来到火车站出来后的第一个路边花坛边上,顾不得上面的灰尘,一屁股坐了下去。

  那股筋疲力竭的感觉,终于在这一瞬间贯穿了我的全身,思绪,飘向数月前的那个早上。

  那时卢宁站在阴暗的楼道里,面无表情的看着我。

  我着实被吓了一跳,他看着消瘦了不少,人也没什么精神,我知道他必然过得不好,只是我对他,始终有股怨气。

  “你来干什么?”我冷冷的“言情村www.yqc.info”问他。

  “我……”

  他开了口,似乎是有话想说,然而话还没来记得说出口,邻居的门便开了,一个老大爷走出来,看了眼我俩,便走开了,只是一路走一路回头的模样着实让我不舒服。

  无奈,转身回去了屋里,丢给他一句话,“进来的时候把门关上。”

  我回到屋子里,烦躁的坐在沙发上,卢宁进门来,踌躇在门口。

  “你的鞋在鞋柜里,换好了再进来。”

  我同他说,没几秒,便听见开关鞋柜的声音,他走过来,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。

  “我可以在这里呆一晚吗?”

  他冷不丁的问我,这个请求让我有些猝不及防,“凭什么?”

  “今天我生日。”他转过头,看着我。

  “我记得你不过生日,去年不也没过。”

  “我是不喜欢过。”他顿了顿,叹了口气,“但是以前每年我妈都会跟我说一声生日快乐,我就是……就是今年听不到了,有些不习惯,呵呵。”

  我看了他一眼,对上他的眼神。

  晚上卢宁睡隔壁房间,我在自己卧室里睡,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,呆呆的看着天花板,总觉得这一切是错的,却又不知道怎么去拒绝,好似一切都是命运,冥冥中我摆脱不了卢宁,即使是在他做出了那些事情之后。

  我的脑海里不停地回现着,那些我们在这个家里生活的画面,我爱他,我拒绝不了自己心里的想法。

  我起身来,走出房间,推开了卢宁的房门,他正在床上平躺着,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衣,他看了看我,问,“怎么了?”

  我没话说,一下上了床,将他压在身下,疯狂的亲吻他,他没有反抗,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,任由着我粗暴的举动。

  “为什么!”

  我终是将愤怒发泄了出来,掐着他的脖子,狠狠的给了他一记耳光,他被打得吃疼,但仍就只是闷哼一声。

  “你告诉我为什么,卢宁,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,为什么要背叛我,我对你不好吗,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商量,我们明明可以一起想办法!”

  “怎么想?”他定定的看着我,伸手抚上我的脸庞,“知远,我欠你的已经太多太多了,有些坑是填不平的,你们都是我爱的人,我不想再拖累你,我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……”

  他说着话,断断续续的有些咳嗽,可我没有太在意,如今想起来那时候的他兴许也不知道自己的问题,或者说,已经不在乎有没有问题了,只是那时候我们都没想到,事情会变成这样。

  我吻着他,将他身上唯一的一件内衣丢了出去……

  我看着来来往往下班的人群,开始有些不明白,不明白这将近三十年的人生,到底是为了什么。

  我拿出那个卢宁留给我的小信封,里头是一封手写信,一段老套的开场白,看得出来他似乎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手,但字迹仍旧歪歪斜斜。

  “亲爱的知远,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,不出意料,我应该是已经死了,希望你不会为我难过,应该不会吧,毕竟,像我这样的人,不值得。

  那些是我欠你的钱,我努力了很久,也只能还清大部分,没能全部还清,请放心,那些都是我打工挣来的,干净。妈妈走了之后,我找了一份工地的工作,挣得确实是辛苦钱,但我长了一身肉,本来就是做体力活的,以前我不敢去,我们家里人身体都不太好,我怕我也倒了,我妈就真的没希望了。后来,很多事情开始变得无所谓了,我只想努力的一点点还清欠你的。

  上次见面的那个晚上,你做了梦吧,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梦,你喊了一个人的名字,我突然为你高兴,也许你又有了一个爱的人,希望,他不会像我一样辜负你,我太懦弱。

  自从你离开了我,妈妈也走了之后,我开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,我曾经好几次想过回去求你,跪在你面前,求你给我一次机会,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,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,可是我还是想试试,后来我又想,我又该怎么让你原谅我呢,是我玷污了我们的爱情,这一切,都是我自己自找的。

  我曾经试着离开过这个城市,离开有你的地方,可是没多久,我又开始发了疯一样想你。你生日的那天晚上,我去你家楼下了,我知道你不会想见我,所以我没去打搅你,我在楼下和你说了句生日快乐,可惜你没有听到。

  我常常会想起我们以前在一起生活的日子,我记得我第一次拥抱着你的时候,记得第一次亲吻你的时候,还记得我们约好等宽裕些了,要一起去海边,我长这么大,还没见过海,听说,那是很美好的地方,可惜了。

  知远啊,要是能一直跟你在一起,那该有多好,你是我爱的第一个人,也是我爱的最后一个人,我爱你,我相信,至少这件事,我坚持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秒钟,你说,如果有来生,我们是不是会不一样,我们是不是能过得好一些。

  好了,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,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你,也不知道有些话能不能亲口对你说,所以,我把话都留在了这里,但愿你能看到。

  再见,知远,再见,我深爱着的男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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