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熊小说 > 顾城以北·安知甚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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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章

2023-09-24    作者:出门踩到狗    来源:来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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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回到住处的时候,我感觉我整个人已经累得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。

  这几天我几乎没怎么休息,身体明显有些熬不住,心里头忽然很想念我那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窝,眼下最想做的事情,就是回去倒头好好睡一觉。

  在楼下买了几瓶饮料,提着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,却意外的看见了一张不该看见的脸,坐在沙发上,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,然后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,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。

  我不知道他坐了多久,只看见他站起来不过一秒,很快又跌了下去,一屁股坐在了他边上的行李袋上。

  许是有些累,我没去扶他,只是站在原地,愣着有些不知所措,沉默几秒,终是开口问。

  “顾城北,你在这干嘛?”

  “安知远,我在等你。”

  “等我做什么?”

  “等你陪我过完剩下的日子。”

  顾城北终于还是做了那件这辈子我最害怕的事情,那股恐惧的感觉一下涌上来,让我几乎喘息不了。

  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本本的那一瞬间,我一拳毫不犹豫的砸在他脸上,他大概在这空等了我好几天,身体虚弱得很,很轻易就被我一拳撂倒了。

  他痛苦的捂着鼻子,鲜血从两手间肆意的流了出来,然而我没办法就这么放过他,抄起手边的椅子,径直砸了上去。顾城北心急,赶紧伸手来护住脑袋,椅腿一下砸在他的胳膊上,一声凄厉的惨叫,顾城北蜷缩在地上,浑身哆嗦着,抱着他的胳膊,呼呼的喘着粗气,冷汗冒了一额头。

  “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……你不能这么对她……”

  你也不能这么对我……

  我呢喃着,心里在那一刻,真的很想动手杀了眼前这个人,很想就这么一椅子砸在他的脑袋上,将他带走,但是我停住了,就这么站在原地,绝望地看着他。

  顾城北什么都不说,也什么都不做,甚至于没有丝毫的反抗,只是默默的忍受着,身体不停的哆嗦,我丢了椅子,呆滞着,跪在了地上,看着眼前蜷缩成一团,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的顾城北,眼泪滴在了发白的指节上。

  我伸过手去,搂着他,他哆嗦着,藏在我怀里,破天荒的嚎啕大哭了起来。

  我从没见过那样的顾城北,难过得好像历尽了生离死别一样。

  也许,真的是生离死别。

  原来,我真的是恶魔。

  安知远,真的是地狱来的恶鬼。

  他又害死了一个人,一个儿子,一个丈夫,一个父亲,总是那样,不停地伤害着身边的每一个人……

  顾城北和阿雅离了婚,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理由,净身出户,除了那辆车以外,别的什么都没有了,那辆车是我姑姑觉得,随出去的嫁妆,没有要回来的道理,于是,这车就成了顾城北如今唯一的财产。

  离婚这件事,在那个落后的小城镇,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,他做出这个决定的那天晚上,被他极好面子的父亲用棍子狠狠的修理了一顿,以至于在医院里顾城北脱下那件已经脏得都馊掉了的衬衫时,医生看着一脸不自然的我,差点让护士去报了警。

  十几道棍痕,横竖交错着堆叠在顾城北的背上,有的结了痂,有的甚至又重新渗出血来,我无法想象那几天的顾城北经历了什么。

  谩骂?殴打“言情村www.yqc.info”?

  这些本该是我这个始作俑者该承受的报应,如今通通被顾城北一个人扛了下来,要知道我与他之间的事情,要是让两个家庭的人知道了,我恐怕真的会被活活打死。

  所幸顾城北受的都是皮肉伤,在医院包扎好,开了药,我们就回了家。

  我强压着乱七八糟的思绪,正想着好好同他谈一谈,看看这件事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,顾城北却彻底掐灭了我心中的那一丝丝的希望。

  客厅里,他摸索着,从行李袋找出一份皱巴巴的刚才没来得及给我看的文件。

  “安知远,从今往后,我的命,是你的了。”

  顾城北坐在我对面,一只手打着绷带,一只手平静的放在桌上,手背上还有着不知由来的伤痕,只是此刻的他不再悲伤,不再迷茫,而我对于这件事的愤怒,似乎在手里那张椅子砸下去的那一瞬间,全都烟消云散了。

  理智的顾城北,终于还是做出了这辈子最不理智的行为。

  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他,手里握着那份检测报告,检测是在我们镇上的医院做的,盖的也确实是我们镇上医院的红章。

  所以,这是真的。

  我的心忽然死了,只是没能像狗血电视剧里面的那些人一样,突然一下晕倒,逃避这最令人难过的一瞬间,我真羡慕他们,可以在昏迷中慢慢的去适应这样的时刻。

  终于,我还是害死了他,害死了所有爱我的人。

  “要不再……再去做一份吧……会不会是小医院误测出来的假阳呢,咱们……”

  “认清现实,安知远。”

  顾城北忽然打断了我的话,冷不丁的伸出那只背上划着好几道伤口的手,平静的抚着我的面庞,“安知远,你看着我,现在咱们俩一样,什么都没有,家人没了,事业没了,命也快没了。”

  我盯着顾城北的眼睛,此时此刻说没有愧疚,那肯定是假的,他所失去的这一切,都是被我这个忽然闯进他生活的人给夺走了。

  “你不需要对我感到愧疚,也不需要怜悯我。”顾城北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,微微摇了摇头,几个小时前还满脸落寞的他,如今开始劝说起我来,“我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,没有人逼我,我来到这,就已经放弃了除了你以外的一切,那天你告诉我这件事的那一瞬间,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,如果我的人生就剩下那么一点点的时间,那我希望,能够陪我度过的人可以是你,是你,安知远。”

  我望着他,久久说不出话来,那双眼睛里,真的没有憎恨吗?一如我对已故的卢宁,真的就没有过憎恨吗?

  我不知道,如同我此时也不知道顾城北是否有那么一瞬间,有那么一丝丝的恨我。

  万幸的是,据顾城北所说,阿雅是健康的,自从怀孕之后,他们就没再亲热过,顾城北因为工厂的关系,平时也三天两头的没办法回家,两个人接触得不多,阿雅大部分时间是由老太太照顾,然而世事不怕万一就怕一万,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。

  “阿雅……”

  “她肯定是健康的。”未了,顾城北打断了我的话,“这件事你尽管放心。”

  “可是这个病它是有潜伏期的……”

  “没有可是。”顾城北回答得很是果断,“你相信我,她和孩子绝对是健康的,不会有任何意外,以后你只需要担心你自己。”

  我心里仍有疑虑,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,左右想不明白,烦得差点薅秃了头。

  尽管我仍旧无法原谅顾城北做出的这一切的决定,但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毕竟是我,一昧的为难顾城北好像也无法挽回我做的那些事。

  他的胳膊受了伤,我让他睡了房间,隔壁的房间因为太久没人打扫,一时半会没办法再睡人,所以我拿了张薄被,准备去睡客厅,我想,今晚我们或许都需要独自冷静冷静。

  顾城北坐在床边,看我收拾,一言不发,我以为他会挽留我睡屋里头,可他只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在柜子里找被子,什么也没做。

  我气馁了,终归,我对他,他对我,怎么可能没有怨气,没想到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,发生的事情竟然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
  我翻出来被子,捏在手里,回头,他坐在床边上两眼定定的望着我,背着光,我看不清他的眼神。

  “你好好休息吧。”

  我同他说,转身出了客厅,顾城北没有挽留我,任由我独自去了客厅,躺下,熄灯。

  我安静的躺在沙发上,脑子里不经意的过着这些日子里发生过的事,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,显然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,任凭我再怎么想破脑袋,似乎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弥补这一切了。

  可能是太累,可能是太无力,总之,我很快就睡了去。

  然后,做了个梦,梦里,顾城北跪在地上,他那个我只见过一面,长着一脸横肉丧妻没多久就再婚的父亲,手里正握着一根棍子,棍子在半空中挥动,刮起一阵细微的扫风声,然后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顾城北的后背上。

  顾城北的体型并非很是高大壮硕的类型,这么一下差点被抡倒,两只手撑着地,我听不见他的呼吸声,只是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,然后重新跪直了身子,两只拳头握得紧紧,额头上全是汗。

  最后,一下、两下、三下……

  一直到我数不清了,可也没有上前去试图阻止他,并非是我知道这是个梦。

  而是我知道,这是他的报应,只不过是把我做的事情,报应到了他的身上罢,而我,始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背负这一切。

  有时候我会巴不得……

  巴不得安知远立刻去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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