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第一章]
“小陆，来我办公室。”赵良华简短有力的丢下这句话，不管对方是否听清就挂了电话。
陆大北在电话响了两声时马上就拿起话筒，可没想到“喂”字刚开口，就听到赵处这么凝重的声音。难道是自己上午交过去的公积金审批表有问题？还是上周那个传言？
所谓传言也好，谣言也罢，都是某些人无事生非搞出来的事，当然也有些捕风捉影之嫌，或者说确有其事。上周五，陆大北跟着赵良华处长外出办事，中午被企业拖住喝了很多酒。当然赵处喝的有点多，陆大北只是意思了一下，他知道自己的身份，并不是所有的酒席都要喝到爽为止，这种时候自己得为赵处清醒着。可是赵处那天特别的兴奋，一杯一杯地往肚里倒，无论陆大北怎么着急，他都不予理会。其实也难怪，那个企业的邓总是赵处的大学同学，已经二十年没见了，公事私事一起就在饭桌上办了。这个传言其实跟喝酒没什么关系，但又是因为喝酒才有了关系，总之任何事都不是必然，也不是偶然，而是总有前因后果，蛛丝马迹。
喝酒后，陆大北说：“赵处，还是先送您回家吧，下午就不去办公室了。”
赵良华口齿不清地嚷嚷着:“去，怎么不去，班是要上的，下午还有会要开。”
一路上，赵良华话儿不断，一会提到他那老婆，一会提到单位的局长。“小陆，你知道吗？那个女人，仗着自己是市长的女儿，多少年了，对我指手画脚，从来，从来都没把我当人看，我是受够了。还有那个秦局，什么东西，简直就是无耻，无耻啊。”
陆大北知道，这个时候的赵处已经不受自己控制，可是这种话，在没人的时候可以说说，到了公共场合就要让他闭口。陆大北也知道，赵良华因为这张酒后的嘴得罪了不少人。很多次要不是自己控制着他，他早就得罪了全局的人。跟秦天德的梁子也是这酒惹的。控制赵良华的方法，陆大北试了很多次才找到，其实也是很简单，让这个愤青样的领导闭上臭嘴，陆大北的方式将他的头依偎在自己肩膀上，像个情人一样抱着他，他才会安静下来，直到睡去。陆大北也弄不明白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怎么会这样。
这个周五，已经下午三点了，赵良华就这么依偎在陆大北的肩膀上进了局大门。这个男人并不好对付，大脑门，一米七五的个，满身的肉，啤酒肚。两百多斤的身躯压在陆大北身上，满嘴的胡须还蹭在陆大北的脖子上。陆大北是连拖带抱地将他弄进电梯。电梯门口碰到了公积金中心窗口的业务员小周，小周还半开玩笑地说，“陆哥，赵处又喝多了啊，你俩都贴成一个人了。”
陆大北只好笑笑迈进电梯，按下五楼。电梯到赵处的办公室还有一条长长的走廊。赵良华显然没有睡去，处于兴奋与迷醉状态，他直直哼哼地不知道说些什么，双手抱着陆大北的脸，嘴巴已经从脖子移到了脸上。陆大北的脸刷刷地红到脖子根了。他只想快点将赵处拖回去。周围时而有同事经过，却是没人来帮忙，闻到他们身上的酒味都捂着鼻子躲开。赵良华却跟疯癫一样，轻声哼着：“小邓子，我爱你，小邓子……”陆大北隐隐约约听到这么些词句，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，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走，也不管同事的眼光。平时只要一分钟的路程，陆大北这次却用了五分钟。
自然，赵处的会没法开了，把他放倒在沙发，盖上衣服，陆大北赶紧去向秦局长请假。秦局长本来就对赵良华上次的出口不逊不满，陆大北去请假时，自然满是不满的眼神，可是这种不满也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那么两秒钟，然后关切地说，既然良华同志身体不适，就好好休息，一定要照顾好他，等他醒了再来找我。
陆大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，不管是谣言，还是工作都已经在他脑中想好的对策。陆大北敲了敲门。进来，赵良华磁性的声音通过门传出来。陆大北进去了：“赵处，您找我。”
“小陆，你坐吧。”陆大北并没有坐，弓腰走近赵处的办公桌，帮您添点茶水吧。陆大北端着赵处的紫砂杯加了些开水，水三分之二处就停了。
“小陆，上周感谢你把我弄回来，连累你了。”赵良华的眼神轻轻地拂过陆大北的脸。陆大北笑了笑，“那都是我该做的，您客气了。”其实陆大北知道，他的连累有两层意思，一是把他抱回办公室辛苦了，二是早上的传言赵处已经知道了。
“这些报表已经批完，你拿去吧，不要有心理负担，好好工作就是了。”赵处的话点到即止。陆大北接过报表退了出去。
稽查科的小黄一早就蹦到陆大北办公室，神秘地伏在办公桌上说：“陆哥，听说赵处是那个？你应该知道吧。”
陆大北边准备今天要做的事边说：“什么那个，领导的事不要乱说。”小黄却像没脑子一样，叽叽喳喳地说：“局里都传开了，他们夫妻已经十年没住一起了，你不知道吗？上周还抱着你亲个不停。”
陆大北的心紧了一下，“那是赵处喝多了，不要再这么八卦。”陆大北暗想，刚进来的黄毛丫头就是幼稚，一点觉悟都没有，口无遮拦。可是他也像自己的秘密被人戳穿一样，有些不自然。
陆大北从赵处办公室出来，明白赵处是向他暗示，自己并不是别人说的那样，让他不要有这种想法，同时得帮他遮挡一下谣言，适当说明说明一下那天的情况。可是这种事情如何解释，弄不好是越描越黑，甚至画蛇添足。唯一能做的就是，那天赵处喝多了。
陆大北刚坐回自己的办公桌，就接到了邓总的电话：“陆科长啊，你可真是个好帮手啊，那天晚上老赵拼命地夸你，说你办事多么的干练，要是你愿意就过来帮哥哥得了。”
“哪里的话，感谢邓总抬爱，您的事儿已经办好，没什么大问题，您可以派人过来取审批材料了。”
邓学顺说：“那谢谢陆老弟了，改日哥哥得好好招待兄弟，有很多话要跟你说。”
“谢谢邓总，那您先忙。”陆大北赶紧打发了他。其实也没什么忙帮这个邓总，只是市里下来一个政策，符合条件的创新型中小企业可以申请住房公积金免缴一年。陆大北按照赵处的意思帮邓学顺办了这项业务，并且给办了所有员工的个人免缴。这一下子，一年下来就让邓总的少纳了几百万的费用。
邓总是西安人，说话总是透着一股西北人的豪气，还有满口的方言味，更让他增添了身上的味道。邓学顺见到陆大北第一面的时候就满脸微笑，留着寸头、戴着眼镜，黝黑的皮肤、宽阔的身板，身高并不高，跟陆大北差不多，只有一米七的个子。那天是在邓总的办公室，赵良华带着陆大北过去的。邓学顺跟赵打完招呼后就问了陆大北很多问题，从家庭出身到大学、专业，工作，非常细致。
邓学顺说：“小陆今年不到25吧。”
“刚好25，跟赵处两年了。”
“青春年华啊，身板也不错啊，估计有一百六七吧。”邓学顺笑眯眯地看着陆大北。
“呵呵，让邓总见笑了，毕业时只有57，现在已经75了。”
“哈哈，这说明有福气嘛，还是你们赵处带的好，一头很健硕的小熊。”邓学顺用力拍了拍陆大北的肩膀。陆大北听到熊震撼了一下，不知道邓总什么意思，或许只是顺口一说，旋即，陆大北也不露声色地开了个玩笑：“您跟赵处可算是两头大熊了，是我膜拜的对象啊。”
“你看，这小伙还是蛮有味道的，竟然开我们俩老家伙的玩笑了。老赵，你可真会挑人啊。”说完，邓学顺哈哈大笑起来。
其实在陆大北心中一直有个疑惑，赵处跟邓总的关系是什么？仅仅是大学同学吗？那天他口里的小邓子会是邓总吗？还有他跟他老婆分居的事，自己是早有耳闻的。赵处并非是一个好酒发酒疯的人，只是有些酒瘾，工作中敢说敢干，没有一点官场中的内敛，在他的身上有种江湖豪侠的味道，然而他的能力是全局最强的，这也是全局公认的，业务能力强，目前局里的很多业务系统都是赵处建立起来的。对于这样的人才，秦天徳局长是爱恨交加，恨的是他那永远不吃自己这一套的脾气，爱的是有赵处在，工作是可以放心地交给他的，绝对是出乎你意料的完成任务。
[第一章 第二章]
还是说说秦天徳和赵良华的梁子吧。这是一段很长也是很耐人寻味的故事，两人的关系也颇为微妙。
两人大学毕业后同时被分配到深圳市社保局，也许是同一批进来的，关系自然走得近一些，有什么消息都是互相通报。后来两人一起升科长，同一年升处长，关系很不错。秦天徳那个人总是满脸微笑，什么人都不发脾气，说话办事小心翼翼的。真正的隔阂就是在赵良华的女人，那个副市长的女儿廖帆。廖帆来单位实习的时候，他俩都已经是科长了。那时候赵良华还是单身，三十岁的单身男人在中国这个社会应该是老男人了，可是在深圳，随便抓一把都是单身汉。相反，秦天徳就不一样，同样三十岁，女儿已经五岁，只是老婆跟着一个香港富商走了，处于离异状态。于是两人都喜欢上了这个刚毕业的小女孩，加上是副市长女儿，自然很多男人追捧。廖帆首先进去实习的单位是秦天徳的科室，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，秦天徳便占尽了先机，使出了千百种花样来追这个小公主。然而每个人的心都会有所属，廖帆最后选择了赵良华。
最让秦天徳死的不明不白的是，当廖帆宣布她已经有心中人，准备结婚时，他还不知道那个对手是谁。那天他追着廖帆不放松，追问那个男人是谁。廖帆很不耐烦地说，这个关你什么事，我跟你从来就没好过，是你一厢情愿。秦天徳那肯罢休，大声地吼道，就算让我死，你也要让我知道我死在谁手上吧。廖帆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，甩出三个字，赵良华。
这就像晴天霹雳，让秦天徳无法接受。其实也怪不得廖帆会选择赵良华，论长相，赵良华一副官相，圆润饱满，秦天徳却是有些尖嘴猴腮，关键是两只眼睛透着一股机灵，好听是机灵，不好听是狡黠；论人品，赵良华直爽耿直，秦天徳是玩心术的高手，鬼点子多，会讨人欢喜。小女孩自然喜欢那种为人踏实些，靠得住的男人，加上秦天徳结过婚，还有一个拖油瓶，自然印象分就大减二十。
廖帆成了赵良华的女人，秦天徳却掩饰的很好，心里对他恨之入骨，觉得是兄弟抢了他的女人，但是在表面上还是嬉笑颜开，送上自己的祝福。
廖帆对于赵良华来说是投怀送抱。 赵良华并没有主动追求过，两人相遇的故事就像电视剧一样，庸俗的很。那天早上，赵良华刚从公交站台下来，就下起了雨，可是公交站台到局里还有百来米的路程，赵良华觉得正犯愁该如何过去。这时，身边一小女孩说：“喂，你也到社保局？”
“是啊，下雨了，怕是有点麻烦。”
“那我们跑过去吧。”小女孩笑嘻嘻的看着赵良华刚冒出胡渣的脸。正当赵良华犹豫的时候，小女孩就冲了出去。赵良华不知是出于职业的本能还是怜香惜玉之心，也急匆匆地冲过去，边跑边把外套脱下来。赵良华追上女孩，将衣服盖在女孩头上，右手扶着她的肩膀。两人就这么挨着跑到了局大门口。后来的事自然是女孩心动了，开始缠着赵良华。赵良华并没打算要这个女孩，只是自己也到了这个年龄，老家的父母逼的实在太紧，加上后来知道廖帆是副市长女儿，心里也有些小九九，就从了。
后来，住房公积金中心建立起来，赵良华负责以处级干部的身份负责筹划这事，下达这个指令的时候，已经谣传赵良华将会成为该中心的局级干部，赵良华那时候没日没夜的干，上上下下打通，银行、公积金系统、市府关系都完成了，中心成立后，没想到被人鸠占鹊巢，局长竟然不是赵良华，而是秦天徳。赵良华知道，自己还是差在不会拜码头，该跑的地方没跑，他心里最大的乐趣也就是工作本事，而不是那些狗屁关系，只好忍气吞声。
秦天徳与赵良华的正面冲突是在局里吃团年餐的晚上。
一年结束，局里有个习惯，是要一起吃饭抽奖，顺便慰劳一下局里的同志。秦天徳很会卖人情，捡了便宜自然知道自己在局里的地位还没建立起来。按照惯例，年底吃饭会发个红包，里面的料一般是1K，可是这次有点反常，秦天徳竟然每人给了3K，外附一张茂业百货的千元购物卡，三个处长还另给了个大包。对于干部来说，虽然是小钱，可是这也充分表明秦天徳在给下面的人传递一种信号，我不仅是需要你们好好干活，跟着我干，还会有比别人更多的福利。这一招很低俗的拉拢人的方式，对于基层科员来说，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印象分。只是赵良华不知道他这钱是如何弄来的，这么一下子，全局就花了三十多万，经费是不到十万的。不管这么多，赵良华知道，秦天徳还是有些手段的，自己还是小心为上。
第一杯酒，自然是秦天徳要说几句话并敬全局人一杯的。虽然酒菜都上齐了，但是没人敢动筷子。秦天徳见人也到期，氛围恰到好处的时候，端起酒站了起来：“各位同志，你们辛苦了，忙了一年为市里市委市政府争了面子，也为百姓谋了一个好福利，你们的功劳是看的见的，虽然我们局成立不久，但是我相信你们是最优秀的，最为人民着想的，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，表示感谢。”
众人举杯，一饮而今。之后便是热闹的喝酒场面。局长和三个处长开始走桌敬酒，一桌走过，说了些祝福的话。赵良华到了酒桌就露出他的江湖豪气来，随着敬酒的人越来越多，他就越是不能把控自己。话也多了起来。秦天徳过来敬酒，一把手亲自起身已经很难得了，出乎很多人的意外，但是想到这个局子本来就是赵建立起来，为了表示尊敬也是理所当然的，便也可以想通。秦天徳说：“兄弟，我俩走一个。”一个“兄弟”叫出来，又是不同的意味。向在座的都表示出，我俩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矛盾重重，我们还是多年的好兄弟，并且自己在赵面前不是领导关系，而是亲如兄弟的关系。这种意思，赵良华自然清楚，也站起来双手举杯说：“局里有您领导，是我们大家的福分啊，干一个。”
秦笑了笑：“这里还是你的地盘啊，我还得仰仗你。”这话的意思很明显，局里的班子都是赵建起来的，自然大家都听他的，在一个战线上的人多，他的势力盘的太深让秦无法施展。
“老秦啊，您这话就不对了，江湖气有些浓啊，什么你的我的，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嘛。”赵打了个哈哈，并不想跟他针锋相对。
可是有些东西不是我的就是你的，任何人都无法否认。秦天徳知道他是指廖帆。一想到廖帆，他的心里就不是滋味。于是淡淡地说：“的确，世人都喜欢看外表，找不到内在的东西，于是等他变质了才突然发现，原来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。”
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较劲了一会。气氛特别的尴尬。喝完这杯酒后，赵良华离开了桌子，去喝真正放得开的酒了。
临近下班时分，陆大北接了一个电话，这个电话改变了陆大北的生活。
[第一章 第三章]
陆大北将最后一批材料收拾归档，正犯愁晚上怎么过，还是一个人的晚餐，一个孤单的夜晚。每次他都最后一个走，因为他不知道下班后做什么。陆大北靠在沙发上抽烟，目光都有些呆滞。这个时候，电话响了，虽然已经下班，陆大北还是很职业地在电话响了两声后接起电话，您好，住房公积金中心。
“哈哈，小子，还记得我吗？”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粗犷。
“请问您找谁？”陆大北有些疑惑，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可是真的想不起是谁。
“小陆，这么快忘了哥哥，我是老邓啊，晚上有空没，哥哥想找你聊聊。”
陆大北知道这个时候找自己不是公事就是公事，对于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来说，没有多少交情，只有办事才会找你。正想着怎么推脱着。
“别磨磨唧唧了，你马上来红磨坊，晚上咱哥俩好好叙叙。”说完，邓学顺就把电话挂了。
陆大北听着嘟嘟的声音不知如何是好，可是这种慌乱在他心里只是停留了两秒。不去自然薄了人家的情面，下次打交道就会有隔膜了，去自然是喝酒，身体有些伤害，可是他是自己上司的老朋友，或许还可以盘个交情，在赵处面前有个好印象。这么一想，陆大北就扔掉烟头，出门了。
陆大北拦了一辆红的，红磨坊离局里还是有些距离。或许司机知道从政府部门门口上车的肯定都是公务员之类的人，何况这么晚才出来，来办事的人早就离开，只有在这工作的人才会这个时候离开。司机特别热情，陆大北一上车，他就殷切地问道：“兄弟加班？这么晚才出来，辛苦了，您去哪里？”
陆大北冷冷地抛出三个字，红磨坊。红磨坊就像一个身份的定位一样，谁都知道来这里的人不是名流就是老板，还有就是政府官员。
“好了，您坐好。您看起来像是湖南人。”车辆顺着灯光闪耀的路灯前行,司机侧脸看里看陆大北。
陆大北不置可否：“哦，怎么看的。”
司机笑了笑：“你脸上有股霸气，可是眼睛里又有些灵气，你上车后的姿态更是透着一股匪气。”
看来这个司机专门研究过地域性格，知道湖南人的通常特点。陆大北心里惊了一下，还是缓缓地说：“你跟湖南人接触的很多吧，听你的口音像是山东的。”
“没错，我是山东泰安的，鸡蛋饼卷大葱嘛。”
陆大北似乎对这个陌生人有了点兴趣，抬头看了看车右边的准许证，上面写着李方毅。通过车前的反光镜，看了看这个男人，约莫三十五岁，留着短平头，两眼炯炯有神，嘴角的笑纹很好。陆大北心里咯噔了一下，没敢再看。
陆大北说：“山东在这边开车的不多啊。”
“的确，湖南人最多，像攸县、湘潭、醴陵那些地方的较多，然后就是江西、河南。广东人这两年少了很多。”
正当他们聊的起劲的时候，地方已经到了，司机似乎有些意犹未尽，抛出一句莫名奇妙的话：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。”
陆大北下车，朝他笑了笑，没有说什么。正当陆大北犯愁没有问哪个房间时，手机来了一条短信，你上三楼的“延安”房。陆大北进门，富丽堂皇，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，看起来规格很高，档次在深圳也算是较高级别的，早就听说了这里，只是一直都未曾见识罢了。服务小姐个个都长得很水灵，服务及其到位。跟着服务小姐到了三楼延安房。邓学顺已经等在那里，除了邓学顺另外还有俩人。
“兄弟，你是属蜗牛的，快快过来。”邓学顺站了起来朝着陆大北微笑，其他俩人见老邓站起来也齐刷刷地站起来，看着陆大北。陆大北赶紧腾出一只手，走到邓学顺跟前握了握手。邓学顺郑重其事地向那俩人介绍陆大北：“这是我们中心的陆科长，陆大北，赵处的好帮手啊。”然后又简单地介绍了那俩人，都是老邓的下属，一个是副总，一个是老邓的秘书。陆大北想，他们也就是冲着赵处来的，跟自己没什么关系，还给自己带着科长的帽子，其实只是小小的科员，虽然他知道自己科长的任命通知年底就要下了。加上自己在这里又是年龄最小的，所以陆大北还是保持着低调的姿态，非常谦恭，非常礼貌地跟他们打交道。
老邓弄了两瓶天之蓝，菜上齐后，四人喝酒多，海阔天空的聊，陆大北心里一直纳闷着，他们这次找我到底是为何，可是又不方便提起，否则没事找事做，这么一想，你爱怎么就怎么，我吃我的就是了，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我能做主。一杯开餐酒后，三人轮番敬，让陆大北很不自在，至少人家是老总，自己算什么，觉得过意不去，也一人敬一杯，这样走了一圈，陆大北就干了六杯，有些晕乎乎的，话也多了起来。
“老邓，说说你跟赵处大学时的事儿吧。”这个时候陆大北跟邓学顺已经肩膀搭着肩膀了，陆大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改口叫他老邓了。
“大学，那时候我们是一个班的，住上下铺，很铁的哥们，铁，你知道嘛？那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。”老邓说话的时候喜欢双手张开，有点张牙舞爪的味道，在餐桌前划手划脚。
“后来呢？你们怎么二十年未见面啊。”
“后来，毕业了各奔东西呗。”
毕业了也可以联系的啊，陆大北想，他们之间应该不是这么简单，没有经历过爱恨，不会二十年不联系的。可是这种事情陆大北怎么想的清楚啊，何况这时已经迷糊糊的，或许是陆大北想多了。陆大北为自己的邪恶感到羞耻，总是以自己的思维来揣摩别人，还有自己的感情倾向，他想让自己清醒一下，倒了一杯茶给自己。
邓总的两个下属喝的并不多，喝了三五轮后，就不知去向了。屋子里就剩下陆大北跟邓总俩人。
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，他俩坐在旁边的沙发喝茶，邓总挨着陆大北坐下，继续说跟赵处的日子。那时候，我是班里的乖乖男孩，赵处是学校活动的积极分子，团委、学生会、社团都可以看到他的影子，风流的很啊，但是学习成绩一塌糊涂，每次考试都坐在我这个甲等奖学金的优秀人才后面，考试也就是个过场，我先把卷子做一遍，然后给他，让他写上他的名字，然后再把白卷给我，写自己的，太有意思了。
陆大北看着邓总陶醉的样子，他知道，这是他的一种享受。邓总朝陆靠了靠，突然双手压在他两肩，陆大北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。
“大北，政府呆着有意思嘛？还是出来跟我干吧。”
陆大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，两斤酒估计喝了有七八两，已经是他的最高限度：“哈哈，老哥，您说笑了，我这种废人还敢在企业混啊，什么都干不了。”
“怎么会呢，赵处可把你当个宝，他那水平，能写什么，据我所知，他的很多稿子都是你操刀的。”
“那是我工作职责嘛，为领导分忧也是应该的。”
“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儿子该多好啊。”说着，老邓就将手移到了陆大北的脸上，两只大手轻轻的捧着，就像捧着一朵花一样。
陆大北的身体颤抖了一下，赶紧离开他的手：“洗手间在哪？想吐了。”然后站起身来，四处张望。陆大北不想往那方面想，何况他心里有人了，怎么可以乱想呢。一个人冲到洗手间，用冷水洗了把脸，让自己清醒一下。
从洗手间出来，陆大北提出要回去了，邓总似乎意犹未尽，对于深圳来说：“夜生活刚刚开始，怎么就能回家呢？”
陆大北笑了笑说：“工作还有一些，还写一个报告，赵处明天急着要。”
“我们去会所蒸个桑拿如何？散散酒气。”邓总盯着陆大北的眼睛说。
陆大北显出为难的样子：“这个真的不能耽误，要不下次吧，下次一定陪邓总玩的开心。”
邓总知道，这些都是托词，却又不好勉强，只好爽朗地笑了笑：“那好吧，先送你回去，不过你记得我跟你说的事儿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