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,说不定还能考到银锁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大城市去,银锁的心里忽然的升起一团涩涩的惆怅,沉重的堵在胸口慢慢的发酵,发酵成恐慌,排山倒海的恐惧汹涌着快要把他没顶,他想抓住点什么哪怕一根稻草,他有一种想冲动立刻把连生叫醒
叫醒以后干啥?陪他说说话吧……给他亲爱的连生吃奶奶
他有好多话想说,想说:
他想说他的牛,把牛牵到牛市里买的前一天晚上他搂着牛脖子跟牛聊天,他给牛做思想工作哩!
他想说矿上的活儿虽然很累,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苦,他心里很幸福很知足。
他想说和连生在一起他心里高兴,一高兴就不觉得腰酸背痛。
他想说每次看到鲜红鲜红的血流出来,心里都有点发憷,大男人地,不好意思说哩!
他想说不知道是不是抽血抽多了,有时候头脑晕忽忽的,不过不怕,一会儿就过去了。
他想说好多好多,就怕连生不耐烦听哩!
轻轻的伏下身凝视着那张看了不知多少回,怎么看也看不够的脸,再次感叹岁月的魔力。
虽然少年的青涩未脱,眉眼还残留着稚气,连生高高的鼻子,紧抿的嘴角,下巴上青青的绒毛已经像个大小伙子了。他的手臂圆圆小小的肌肉鼓鼓囊囊的,昭示出挡不住青春的健康和力量。
他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,硬硬的橘皮,糙糙的晒黑的面孔。他就笑自己和年轻的小伙子比个啥劲哩!
银锁已经不记得自己二十岁时的模样,他不爱照镜子!有人说他帅他不相信,现在他情愿夸连生帅哩!
他低下头,黑暗中只能看清连生模模糊糊的轮廓,屏住气和连生脸对着脸,银锁的心迷迷糊糊像蒙上了一团雾。
发啥梦哩?老盯着自个儿侄儿看个啥!
谁管得着?他就是愿意哩!
他记起来好有好多话想说的,怎么搞的,全忘了!快想快想,连生不多时就走了哩
你到是说话呀,说你心窝子的话--
说呀说呀,现在不说还等啥时候哩?
银锁张张嘴,忍不住眨眨眼,两颗大大的滚烫的泪珠终于从眼窝子里滚下来,流到嘴里是涩涩的咸味。
黄连一样苦的日子化开来,热热的吞进嗓子眼--
银锁像中国无数个不善言语的农民和他们的牛一样,沉默的微笑,无声的哭泣……热泪长流,眼泪里有太多的辛酸苦辣。
连生一直在装睡,银锁一动他就醒了,银锁摸他的脸,他紧张的心里砰砰跳,他在黑暗中期待着什么,兴奋着什么,他的心跳声砰嗵砰嗵,在静寂中像打雷,他害怕雷声传到细叔耳朵里
他憋不住睁开眼,把银锁吓一跳,弹起来,用手背抹了一把脸,掩饰的别开头
连生坐起来,揉着眼睛假装困倦的打哈欠
"叔,你怎么拉?"
"没啥,起夜哩。"
连生看着他没说话,黑暗中双眼亮如银星,银琐挠挠头正要站起来,连生扯住他手臂
"别哭。"他说
银琐楞住了,脸上一下轰的燥热燥热的,眼看着连生坐起朝他爬过来
跪在床沿,连生捧起他的头,伸出舌头一点一点舔掉银锁脸上的泪,嘴唇仿佛不经意的滑过他的唇--
"这样就不痛了。"他柔声说
连生知道自己很狡猾,披着纯真幼稚的外衣亲吻男人,用黑夜和睡梦给自己壮胆
连生知道自己很卑鄙,用不再单纯的安慰肆意满足心底潜伏的欲望
脸上麻麻的,从未被如此呵护过的银锁心里也麻麻的,一片灼热的叶拂过唇,把心烫起了泡,慌的眼溜子不知道看向哪里
连生在给他舔伤口……就像两人过去常常做的
连生的唇从脸颊滑过脖子,停留在他熟悉的健美胸膛上
用从前不带任何性意味的行为做幌子,故意的,他用他知道的所有的技巧挑逗着银锁的乳头
他知道,这里是男人有感觉的地方
柔软的乳珠被轻咬,舔舐,按压……男人越来越快的鼻息泄露了他的不安
粗重的喘息,急遽的起伏……银锁猛的推开他,大口呼气
捂住小腹冲出去,一口气奔出好远,停下来喘气,心脏突突乱跳个不停,周围是矿山后的乱坟岗子,出来也没披件衣裳,初冬的寒风吹着枯草哗哗倒,躲在一棵树后,银锁哆哆嗦嗦的解开裤带
尿完后,手上东西还热得烫手,四下里望望,银锁颤抖的伸出手指……
提上裤子,瘫软的坐到地上,习惯性的摸摸胸口,才想起纸烟在工作服口袋里
浑身不舒坦,心里有一把郁郁的火在烧,烧得人坐立不安想要做些什么才好,转来转去停不下来银锁现在就想进矿狠狠的铲煤
一轮红月孤零零的挂在树梢,皱巴巴如旧年的喜布。呱的一声鸦从树顶窜起拍着翅膀飞走
银锁揉揉眼睛,还是晕异的红,像长在夜幕肚皮中一块瘙痒难耐的疤,热嗡嗡的不叫人安宁
脚下是蜿蜒沉睡的矿山,仿若静夜中一个横卧的怪物,陌生的叫人害怕,远处几点零星的灯光亮起又熄灭
迷糊糊的瞪着眼前黑茫茫的一片,银锁怕冷的缩紧胳膊
烧红的秤砣坠在天上,晃了一下,忽然直直的落下来。
14
南屯窑山煤矿规模不大,三年前叫一个姓郑的私人个体户承包,这一片的老矿经过这些年来的过度挖掘已经造成了地层下陷,附近的居民盖的新房没几天就出现的裂痕,几万块的房子贬得一千块都没人要,如今老矿洞虽然封了,南屯窑山的地层却越挖越深,有人写匿名信到县里,如石沉大海,这年头没点背景的哪个敢承包矿山?光是应付三天两头的安检就叫人焦头烂额了。县里这种私人煤窑很有几个,县政府的办公楼都是煤砖盖的,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
姓郑的早就上下打点好了,县里不管,越界采矿也只是不轻不重的警告了事,他把塞出去的票子也计算在投资成本以内,算起来还没收回成本,他心里急呀!表面工夫做的蛮好,每个矿工发一套印着"南屯窑山煤矿"几个字的蓝卡其布褂,住的条件也不赖,不像其他地方七八个矿工挤一间屋,光是乱其八糟的味道就叫人受不了,这不,一比较人都愿意上他这儿,只有有经验的老矿工心里直摇头,安全措施不到位,良心黑拉!没啥别的原因,矿工是又苦又累的活儿,不是穷怕了的谁愿意干?年轻的时候是拼着一身力气只图多赚几个钱,经历了矿难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后才明白人哪,最金贵的是一条命,一辈子只图个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。一条命换一叠纸,钱要再多有啥用?
听过矿区外的女人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没有?她们的男人们早上还吃过妻子亲手煮的饭去上班,下午就被黑沉沉的矿井吞噬了生命连个尸体都找不着,越穷越苦越苦越穷,人贱,命也贱哪!只可怜了那些一出生就没见过爹的娃娃。
南屯窑山煤矿用的还是原来老矿的机器,设备陈旧老化,效率低不说年轻的矿工们基本上就没啥安全保障,矿工都没多少文化,最高也只有初中学历,有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,矿主就看中这些人好支唤,也不培训,采取多劳多得的办法,一些人为了多拿奖金也顾不上什么操作规程了。
人都叫矿工炭黑子,矿工里掘进工和采煤工两个工种工作最重,是炭黑子里的炭黑子,这两种工银锁都干过,从前开采煤车,现在跟着掘进组组长钟老头干掘进工,钟老头今年五十出头从前是个山东大汉,现在人老了背也佝偻下去,他干矿工干了三十余年,井下的经验十足,遇到什么意外情况老矿工也是最镇定的一个,钟老头在,多少可以平定一下大家的情绪。
要说这矿井真不是人呆的地方,咣当一声闷响,罐笼的门被牢牢关上。罐笼吱吱呀呀的下降,一直降到地下三四百米的深处,黑暗,阴冷,潮湿,沉闷,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,好象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狭窄低矮的矿道只能猫着腰走,隔绝了阳光空气与人群,地层下几百米只有小小的矿灯发出微弱的光束,矿灯熄灭后就立刻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,就是这种普通人十分钟都忍受不了的环境,矿工们一天要在井下呆十个小时以上。
危险和贫穷,哪一个更可怕?矿上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沉默寡言闷头苦干的农村工,本地人很少。银锁算了算帐,在家种地收成不好时还会赔,基本上存不上几个钱,连生读大学第一年至少要几千块,矿工的工资一个月有千儿八百这是他以前不敢奢望的,现在他甩开膀子多干点连生读书的钱就有了。钱钱钱,钱逼这他,压着他,睡觉睡不香甜做梦都在深黑得望不见底的井下挖煤。
本来就不善言辞的银锁话更少了,从矿井里出来表情木呐要好一阵子才能适应外面的光线,他的眼睛变得对光特别敏感,他口袋里有一盒纸烟,是他二十九岁生日连生送给他的,几块钱一盒的烟啊,他心疼了大半天,知道是连生一个星期不吃早饭省下的,他气得直骂娘,他从前不抽烟,现在一空下来就想点上一只,他尽量控制着烟瘾,尽管平时抽的都是几毛钱一包劣质纸烟。
压力一大人就变得粗鲁起来,矿上的人不管文化高低的现在都是一嘴脏话黄话,银锁一边骂娘地个X,败家地兔崽子,一边把烟小心翼翼的塞进上衣口袋里,一抬头眉眼都春暖花开了,熠熠发光的英俊看得连生心里一阵悸动,果真像小狼崽子一样扑上去--
牙尖齿利的:我咬,我咬
真实的肉体,令人感动的热度,连生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迷恋这个人,他的细叔。也因此,被禁忌的欲望切割揉碎永世不得翻身
银锁没有推开他,只是悄悄的悄悄的夹紧了大腿,它们战栗着守护着身体中心不知何时开始炽烫的脉动。
像一道电流激荡着昏沉的肉体,像一道白光劈开混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