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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铁柱在那边并没有待多久，就回来在贺永亮对面坐下。
“一个朋友。”他跟贺永亮这样解释。
贺永亮点头笑了一下。董铁柱招手叫来服务员，将菜牌递到贺永亮手上。
“叔你看看想吃什么菜？”
贺永亮也没推辞，拿过菜牌点了一条石斑鱼，一个蔬菜。正想把菜牌递回给董铁柱，却发现董铁柱好像有点儿心神不定。
“在想啥呢？”贺永亮笑问。
“没啥。”
董铁柱稍微一省，接过贺永亮递到面前的菜牌，随口问服务员今天有什么鱼类推荐。
“我已经点了一条红烧石斑鱼。”贺永亮说，“还点了一个蔬菜，你再加个菜加个汤就够了。”
“这儿的鱼做得很不错，我每次来都要点。”董铁柱尴尬地笑笑，这才把菜牌翻了一翻，加了一盘蒸虾，一盘扇贝，和一个鲍鱼汤。
“那两人到底是谁？”在等餐的时间，贺永亮瞅见董铁柱眼角的余光瞟向不远处的那两个男人，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，“你好像有点儿怕他，不会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这么简单吧？”
“我没有怕他！”
董铁柱抓抓头，不知道该咋解释。他的确是不怕高天龙，但他之所以敢无视肖涛的禁令来跟贺永亮见面，主要是因为肖涛到目前为止一直以为贺永亮是在老家那边儿。而高天龙毕竟是肖涛的侄女婿，如果让高天龙对他跟贺永亮的关系产生怀疑，再传到肖涛耳朵里去，那就有点儿可怕了。
贺永亮忽然有点儿明白过来。
“这个人……也认识你那个富翁，对吧？”他问，审视着董铁柱的神情。
“……是！”董铁柱半天才回答，“他是……他的侄女婿！”
贺永亮了然地点一点头，稍微顺了一顺气，才淡淡地说了一句：“放心吧！他不会将看到我们的事情跟他……跟你那个富翁说的。”
他并不是刻意地安慰董铁柱，而是他确实有这样的一种感觉。虽然那位威武汉子沉稳冷淡，很难看出他到底是喜欢异性还是同性。不过偶尔当那漂亮男孩儿冲着他笑的时候，眉目之间会情不自禁流露出甜蜜与娇嗲！如果他只是单方面在暗恋威武汉子，如果威武汉子真跟他一点儿暧昧也没有，漂亮男孩儿不太可能会有那样的笑容。
董铁柱张口想问贺永亮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，但是话到嘴边儿，又缩回去。因为真要问出来，只会凸显出他的窝囊。
正好服务员送上汤煲——广东人吃饭习惯先喝汤，而且基本上都是那种早就做好、但一直在用文火慢炖的瓦罐靓汤。所以只要客人点了汤，很快就能送上来。
董铁柱挥手让服务员离开，自己起身拿过贺永亮的汤碗，亲手舀了一碗汤放到贺永亮面前。
“叔你先喝碗汤，很补人！”
贺永亮笑一笑，用小汤勺在汤碗中搅了一搅，这才舀起一勺就口品了一下。
“不错！鲍鱼汤，托你的福，我才能吃到这个！”
他这话说得颇似有些讽刺之意，而像这样的口气，董铁柱还是第一次听见从贺永亮嘴里说出来。所以他稍微呆了一呆，一时无从接口，只好不吭气地为自己舀了半碗汤，这才坐下来默默喝汤。
“你那个……谁的侄女婿要走了！”贺永亮忽然冒出一句。
董铁柱一回头，正看见那边两个人站起身来。董铁柱冲着高天龙摇一摇手，高天龙也向他点了一下头，伸出一只手来，扶在那个漂亮男孩儿的一条胳膊下边。那男孩儿大概是有一条腿受了伤，将半边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高天龙手上，半走半跳地随着高天龙一同离开。
服务员又在此时送上一盘蒸虾。董铁柱伸筷子夹起一只大虾，熟练地剥掉壳，再沾上酱放到贺永亮的碟子里。
“叔你尝尝这个，特别新鲜好吃。”
贺永亮点一点头，将那只虾喂进嘴里慢慢咀嚼，并没感觉有多好吃。
“对了！”他放下筷子，抬脸一笑，“我可能过段时间就离开广州了，今天跟你见面，也是想跟你说一声！”
“啊？”董铁柱吃了一惊，一句话冲口而出，“叔要离开广州，为什么？”
“你应该知道为什么！”贺永亮有话直说，“我来广州，本来就是为了找你，现在也找到啦！那我继续留在广州也没什么意义。更何况……老妈年纪也大了，我得回去照顾她去。再有卖房子的事情，金铃一个女人家的把握不住，也得我亲自回去处理。”
董铁柱呆愣着不动。贺永亮瞅着他的样子，自觉得方才的话说得有点儿重，不由得轻轻一叹，又把语气往回收了一收。
“你不要这个样子，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！你看你现在……跟我见个面都有诸多顾忌，那不如……离得远一点儿还好！等我回去把房子卖掉，凑够了三十万给你汇过来，你就赶紧把钱还给人家，或许……人家以后就不会管你太紧了。”
董铁柱伸出筷子夹过一只虾，用手拿着离了壳，也不蘸酱，直接喂进嘴里。嚼了两嚼吞落，忽然把面前的碗碟推开，伏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。
贺永亮看着他哭，却不能起身安抚。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从身到心只属于他的大孩子，他已经没有资格去对他进行安抚。何况既然走到这个地步，那长痛不如短痛，还是不要继续纠缠不清的比较好。
所以贺永亮就坐在那儿一直没吭声，直到董铁柱抬起头来，用手将脸上随便一抹。
“叔，这辈子……我总是做一些让你失望的事情，可是……现在说什么都没用，有些事情……纯是我自作自受！那三十万，叔如果坚持要还，那就还吧！只要叔心里能够舒坦点儿就好。”他站起身来，再替贺永亮舀满一碗汤，“叔你多喝这个汤，你看你……瘦了这么多，以后回了家，我没办法帮叔做什么，只求……叔能够自己保重！”
说到最后，他又有点儿哽咽。不过他吸吸鼻子用力忍住，向着贺永亮一笑，也替他自己加了一勺汤，这才重新坐下来。
贺永亮低头喝汤，董铁柱也不再说话。静静地良久良久，贺永亮才抬起头来，问了他一句话：“你有事情瞒着我对吧？”
“啊？”董铁柱微微一愣，下意识地立刻否认，“没有！我怎么会……有事瞒着叔？”
“那……自作自受这四个字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董铁柱又是一愣，想想刚才确实说过这四个字。他考虑着该怎么回答，当然不能实话实说。而以贺永亮的精明，他也不能信口开河。
偏偏在这个时候，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。
“我刚刚不是打过电话回去吗？你又干吗？”董铁柱打开手机就是两声吼。
“干吗这样凶啊？就是想你了嘛！”
“想我？你巴不得把我拴在裤带上才放心是吧？”董铁柱继续吼，“我这会儿正心烦呢！你别跟着来烦我。”
“心烦？为什么？”
“我闲得。满意了吧？”
董铁柱不由分说挂了电话，抬头见贺永亮正两眼瞅着他，遂勉强笑了一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