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又高又蓝，蓝的像童话书里遥远的那片神秘海。
云朵又轻又淡，淡的像熊叔大嘴里喷出的团团烟雾。
蓝天白云下马车还在大地上轱辘轱辘慢慢前行着，左边是野草地，右边还是野草地，我抱着二丫的脚打了个哈欠，昏昏欲睡。
熊叔边吸烟边回头看着还在熟睡的二丫，脸上的神情很复杂。
“这个傻丫头啊……”
熊叔叹了口气。
“虎子，我总觉着二丫有啥瞒着我们，这孩子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涛子的。”
熊叔有些发愁地对虎叔说。
虎叔点了点头。
“恩，可是，坏熊，万一呢？万一这孩子真是你的怎么办？”
虎叔一脸平淡地望着熊叔问。
“万一……我也不知道啊，虎子，你说我该咋办？这个死丫头片子！咋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呢？从小就皮实，长大了还这么大咧咧的，咋就让自己怀上孩子了呢？”
熊叔愁得直揪胡子。
虎叔看着熊叔的脸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“不管是她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，二丫这姑娘都挺可怜的，一个姑娘家没结婚就怀了孩子心里肯定害怕得要死。不是走投无路，她估计也不会缠着你让你带她走。你和白医生的感情在那搁着呢，二丫又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妹妹，你们的感情也不错。所以无论怎样你都该照顾好二丫，以后待二丫好点吧。等孩子生下来，你们……”
“我是不会娶她的！”
熊叔截住虎叔的话一脸坚决地说。
“唉，那到时候咱们再给二丫找个好人家，孩子她要是嫌累赘咱们就养着吧，多养个孩子也没什么……”
虎叔淡淡地说。
“虎子……”，熊叔看着虎叔的脸有些小心翼翼地说，“二丫说怀了我的孩子你咋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呢？”
虎叔笑了。
“我为啥要生气啊？就算那真是你的孩子，二丫也说了，那是她趁你喝醉的时候把你那啥了，又不是你主动糟蹋的人家。再说你不是一直想要自己的孩子么？这下正好，老天爷直接从天上给你扔下来一个。我反正已经替豹子养了一个孩子了，也不差多你的一个。”
“这，这话听着咋有点别扭呢？”
熊叔皱着眉头说。
“那你想我怎么样？跳着脚大骂你一顿然后转身离开，躲到一边自己伤心难受去？然后看着你和二丫带着孩子逍遥快活？”
虎叔撇了下嘴角。
“虎子你咋会那么想我呢？我肯定是追着你讨好你让你回心转意啊！”
熊叔瞪着眼睛说。
“哦——，原来你是嫌麻烦不够多，嫌一个二丫还不够你头疼，还想让我也和你闹一闹省得你过的太闲了没事干是吧？”
虎叔笑吟吟地望着熊叔说。
“啊？那倒不是，俺不是怕虎子你觉得心里憋屈么？”
熊叔摆出一副被人误解受了委屈的神情。
“我心里没啥可委屈的，我在坟前答应了咱爸妈要把你照顾好，照顾一辈子。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是不会抛弃你的。当然，要是有人照顾你照顾得比我更好，更能让你开心快活，你也愿意让那个人照顾一辈子，那我也可以放手。就像……就像豹子那样……”
虎叔的声音低了下去。
“豹子他现在过得开心快活是因为有你在吧，要是你不在他跟前你看他还快活得起来不？”
熊叔悻悻地说。
“所以啊，我现在对他还不能完全放手啊。你不知道，坏熊，我刚去投奔豹子那会儿他的日子过得一团糟，孩子一大群，穷困潦倒，整天都没个笑脸。那时候我心里难过的要死，很后悔，后悔没把豹子抓住，让他过上了那种日子。坏熊，我不会轻易对你放手的，我不想再后悔。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面对，帮你解决问题，这是我应该做的，我也愿意去做。”
虎叔很慎重地说。
熊叔怔怔地看了虎叔半天，然后忽然满脸心疼地说：
“虎子你好像把自己忘了，以后我来照顾你也让你开心快活吧。”
“行啊，那以后洗衣服做饭那些事都归你了。”
虎叔笑眯眯地说。
“啊？那个，虎子，那些事我好像干不来啊……”
熊叔一脸苦相。
“所以说，对一个人好不能光靠一张嘴……海誓山盟什么的都当不得真。”
“不是，虎子，俺不是光靠一张嘴，要不外面的活儿俺都包了吧，你光在家洗衣服做饭带孩子就行了……呃……好像这样也不行，外面的活儿离了虎子你也不行啊……完了，好像俺真的只剩一张嘴了。”
熊叔又发愁的去揪胡子。
“好了好了，知道你心里有我，我又不是那娇小姐，不用你照顾。到前面往左拐吧，我记得不远的地方有一片野果林，都中午了，咱们到那休息一下吃点东西。”
虎叔笑着说。
熊叔勒勒缰绳，嘴里吆喝着让黄骠马朝左边的一条小岔路走了过去，往里走了没多远，我就看见红艳艳的山里红（山楂）正挂在青翠的叶子下面，红红绿绿的老大一片。我立马精神了，熊叔刚把马车停下，我就把二丫的脚一扔，跳下车朝那片果子林冲了过去，伸手摘了几颗个儿大的山里红，挑了个最红最大的扔进了嘴里，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。
酸！真酸，酸的我口水直冒。不过酸里还透着一丝丝的甜，这就足够让我觉得好吃了。
吐掉嘴里的硬籽，我又往嘴里扔了一颗。
熊叔撒开黄骠马的缰绳让它随意地到处吃草，然后他推醒了二丫，二丫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嘴角还挂着一丝银线，她睡觉流哈喇子了。
“二丫你可真没个大姑娘样，瞧你都把自己睡成啥了。”
熊叔摇着大脑袋直皱眉。
二丫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。
“我都好长时间没睡过囫囵觉了，天天晚上都愁得睡不着，一闭眼就梦见自己被浸猪笼了，俺爸俺妈还端着一碗辣椒水儿逼我把孩子打掉……”
“还辣椒水儿，你以为你是地下党捏。”
“俺还真觉着自己像地下党来着，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俺要保护的秘密情报。”
“得了吧，你快下车，你看看前面那片是啥，你不是最爱吃山里红吗？快去吃吧……”
熊叔话音儿刚落，二丫欢呼一声，俩眼放光地站起来就要从马车上往下跳。吓得熊叔一把抱住了她的腰。
“哎呦我的小姑奶奶，这你也敢乱蹦，肚子里就算有几个孩子也得被你蹦掉喽！”
熊叔说着顺手把二丫抱下了车，二丫也不理熊叔的唠叨，熊叔一撒手她就朝我冲了过来，扑到另一棵树上开始狂吃。
“这丫头可真是……”
熊叔摇了摇头。
我们坐在山里红树下吃饭的时候二丫吃的特别多。
“你咋这么能吃呢？”
熊叔直翻眼睛。
“我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啊。”
二丫回翻了熊叔一个白眼。
“不都说怀孕了会吐么？咋不见你吐？光见你不停嘴儿地吃了。”
“我吐的日子已经过去了，那时候我怕俺爸俺妈知道，想吐了也硬憋着，难受死了。”
二丫眼圈红了红。
“你个傻丫头啊，你咋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呢？好好的把自己整怀孕，你有没有脑子啊？”
熊叔叹了口气，虎叔看了眼熊叔，然后温和地对二丫说：
“二丫你以后想吃什么就跟我说，现在跟着我们你就不用怕了，也不用担心别人笑话你给你白眼了。”
“谢谢虎子哥，之前我在家里谁都不敢告诉，一个人硬撑着，难过死了。”
“唉，你个死丫头……”
熊叔眼里泛起了心疼。
吃完饭二丫又去采山里红，说要带回去吃。熊叔嫌她耽误时间，折了三四枝结满果实的山里红树杈，枝枝都有竹扫帚那么大，把树杈都装到了马车上，熊叔立刻赶着马车上路了。
我和二丫兴奋地坐在山里红树杈堆里，边吃边把树杈上的山里红都摘下来装进兜里，一点也不觉得路上枯燥无聊了。
把山里红都摘光，后来我就睡着了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光，马车又走了一会就到家了。
虎叔做了饭二丫吃完就被熊叔送到他那三间大瓦房里去住了。
我困得脑袋挂在胸前顶啦当啷乱晃荡，吃完扑到炕上就睡死过去了。
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已经半上午了，虎叔正坐在桌子前学俄语，熊叔在擦他那杆猎枪，二丫竟然坐在院子里洗衣服，坐在小板凳上她的肚子显得更大了。
“我不让她洗她非要洗。”
虎叔见我隔着窗户一直看二丫，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。
这时候我就看见父亲背着手晃晃悠悠的从院门口踱进来了，看到二丫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也没和二丫说话他撒腿就冲进屋来了。
“虎子虎子，外面洗衣服的那是谁啊？咋我看那肚子好像是有了呢？”
父亲一进屋就咋咋呼呼的嚷嚷。
“那个，她叫白素洁，和坏熊一个村子的，我们都叫她二丫。”
“啊？难道也是条蛇精么？”
父亲张大嘴问。
“什么蛇精？”
虎叔诧异了。
“白素洁啊，不是白素贞的妹妹么？白素贞不是蛇精么？还怀了许仙的儿子，那白素洁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？”
“她自己说……是坏熊的……”
虎叔说着瞄了熊叔一眼，熊叔闷着头不吭声。
“啥？咋又是熊小子的？熊小子你行啊，连蛇精都看上你了，这家伙，你嘴够严实的啊，连孩子都有了还不让俺们知道，我说你咋连大妹子都不要……”，父亲又从门里朝外看了看，“恩，不错，还是这个水灵又好看，配给熊小子都白瞎了……”
父亲连连咂嘴。
“那孩子不是我的！”
熊叔忽然梗起脖子说。
“蛤？这又是咋回事？”
熊叔就布拉布拉布拉地把事情都说了一遍。
父亲摸着下巴寻思了一会，然后说：“熊小子，按你这么说这孩子真有可能不是你的，不过咱话说回来了，这二丫配你是绰绰有余地，既然人家现在跟了你，你就收下呗，就算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是你的，那下一个总会是了吧？要不你干脆和二丫生他七八个，凑一窝，总有一个会是你的吧？”
说完父亲乐了，虎叔竟然也笑了。
“死豹子你又变着法儿的埋汰我，我还能一直带绿帽子啊我？”
熊叔竟然也跟着乐了。
“熊小子咱说正经地，你都到这个岁数了，想再找个黄花大闺女已经是不可能了，想再找个像二丫这么水灵漂亮的也不可能了，所以你好好想想，该把二丫收下就收下吧。”
“我不收！”
熊叔又把脖子梗了起来。
“我说你那熊脑子真的被驴踢过啊？这么好的丫头你还不收难道你真喜欢男人？”
父亲把眉毛皱了起来。
“这你管不着！”
熊叔和父亲又杠上了。
“我操，你以为稀罕管你啊？我是怕你把俺家虎子给糟蹋喽！那个二丫是在你那房子里住吧？那正好，你赶紧从虎子家搬过去照顾你的老婆孩子吧。”
父亲火了。
“那孩子不是我的！”
熊叔眼睛喷火地大吼。
“不是你的是谁的，你个没良心的！”
二丫这时候从外面跑进来扑上去又挠了熊叔一爪子。
“妹子你别怕！哥哥我给你撑腰，我马上就到村里告诉大家你肚子里怀的是熊小子的孩子，他要是敢不认，我让大家用唾沫淹死他！”
父亲拉住二丫说。
“你是谁啊？”
二丫把手从父亲手里抽出来纳闷地问。
“我是雷豹，虎子他哥，也是熊小子他干哥。妹子你赶紧歇歇吧，都有身子了还洗啥衣服啊，歇着吧。”
然后他又喜滋滋地看着二丫说：“这妹子长得真水灵……”
把二丫吓得往后一撤步。
“我还是去洗衣服吧。”
然后她就扭身躲出去了。
“快把你那一脸的贱相收起来，跟个老色狼似的把二丫都吓到了！”
熊叔瞪了父亲一眼。
父亲没理熊叔，凑到虎身边挨着坐下来了。
“虎子又学俄语呢，两天没见俺都想你了，唉，要是等你回了南边我这日子可咋过啊！”
父亲用胳膊勾着虎叔的肩膀在那起腻。
虎叔笑着看了看父亲，没说什么。
“豹子你赶紧把你家的黄骠马牵回去吧，乌云老和他掐架。”
熊叔声音冷冷地说。
“是吗？”
父亲跳起来就跑去马棚了。
我听他们说了这么多，大概了解了二丫肚子里有个熊叔的孩子，二丫要给熊叔生孩子了。
“虎叔，熊叔不说要让你给他生孩子么、还说要生七八个凑一窝的，怎么又让二丫生啊？”
我纳闷地问虎叔。
“那是过家家时候说的话，过家家说的话，都不能当真的。”
虎叔笑着对我说。
我觉得虎叔笑得有点悲伤。
熊叔望着虎叔的眼神也有点悲伤。
“小蹦豆，我从来就没和你虎叔玩过家家，熊叔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你虎叔。”
熊叔很认真地对我说，认真的我都有点害怕了。
这都是怎么了？熊叔喜欢虎叔就喜欢呗，我也喜欢虎叔啊。
干嘛弄得这么吓人。
“熊小子你赶紧把你家乌云给骟喽，他还分不分公母啦？伸着那玩意它往哪捅呢！”
院子里传来了父亲的嚎叫。
虎叔和熊叔脸上都是一黑。
熊叔赶紧跑出去了。
院子里的父亲还在炸毛。
我摸着衣服口袋里的山里红，想起海山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