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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 看月亮？
刘手拉着老黑的遗体走了。细雨中，一披蓑衣盖在安息的老人身上，木架车摇摇晃晃，往，往微蒙远方愈行愈远。
“叔，俺不能要你的钱。你的钱好好留着吧，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。
老黑说他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，以后死了就安安静静一张草席掩了，俺信，俺答应给老黑送终，就让俺自己买这张草席吧。”
“这钱你拿去，做点小生意也好。”石程虎抹了把蹙着的眉头，像要抹去晕散在头脑里烦躁的情绪。
刘手还是摇了摇头。
“叔你在牢里，有用的着钱的时候。现在没有，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？”
刘手张张嘴，又合上，像是还要说些什么，最终他说：“ẈẆẈ.₉₉₆₉ẋṡ.ḈṎḾ叔你保重，俺要给老黑守大孝，很长时间都不能来看你了。”
刘手走了，没要石程虎的钱。
窗外老李已不在那儿了。窗外雨也停了。
一只麻雀站在窗口，往牢里张望了一阵，扑棱着翅膀飞走了。石程虎好笑地觉得那鸟临走前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。
中午送饭的是猴子，一碗稠稠的浆面条昭示着典狱长的清廉。
吃完饭，老石抱着肚皮小睡，醒来时细雨又至。扒着窗口往外看，院子里的水洼皱皱的，映不清灰色的清亮的天。
黄狗也没在院子里了。
下午石程虎靠在麦秸堆上编蚂蚱，再次回想起历历在目的往事，边想边无奈地笑。
石程虎编织了四只半蚂蚱，最后一只蚂蚱将要完成的时候，迷茫的心绪包裹了他。
晚上，稀饭和两个窝头，一小碟咸菜。
石程虎只吃了一个窝头，喝了半碗稀饭。赵查理疑惑地收了碗筷，却没打扰默然沉思的汉子。
暮了，天是黑乎乎的蓝。石程虎颓然坐在牢房正中央，冰凉的地板没有垫麦秸，没有墙可以倚靠，也没有光从窗口打在他身上。
人一定是怕黑的。纵然强壮如石山匪，纵使心中有光明，也怕黑。
夜是光的黑暗，抑郁是情绪的黑暗；
恶是灵魂的黑暗，死亡是永恒的黑暗。
人怕坏人，人怕孤单，人怕无灯的夜，人怕死。
除非有相爱的人在身旁——黑暗就会温暖起来。
爱与被爱都给人勇气。
石程虎身旁没有人。
潮湿的空气，深秋的寒凉侵蚀着他。良久，良久，老石揉了揉沾满湿气的大腿，蹒跚地走向墙角的麦秸堆，准备睡了。
这时门锁响了，门开了，熟悉的脚步声在来人之前拥抱了他。
“虎子——”那人轻轻呼唤，小心得正如初见的那天。
“这儿——”
“怕你睡着了，也没拿灯。”
“嗯。”
来人双手搭在石程虎的肩头，好像能看见他一样。
“走，出去看月亮——”来人说。
“有月亮了？”
“雨歇了。”
“——你要是趁夜逃了咋整？”
“啊？”
“得拿绳子捆着你。”
“你拿绳子了？”
“拿了。”
“那你捆吧。”石程虎说。
“手伸出来。”
石山匪乖乖地伸出了双手。
老李在黑暗里摸索到山匪的左手，低头在上面系着什么。
石程虎心中一动，仿佛看到了熟悉的一幕。
老李忙碌着，他看不见身前人的脸，他知道他必然是笑着的。
“好了？”
“没呢。”
“还有真家伙。”老李补充说。
老李真的带了麻绳。
“手抬一下。”
老石又乖乖地抬起手，想象自己被老李捆成粽子的样子。
老李在石程虎腰间半松不紧地系了下，拉了拉，确定绳子不会掉。石程虎伸手向前一摸，绳子又粗又大，绳的另一端正栓在老李的腰上。
“好了，这下你跑不掉了。”老李笑呵呵地说。
“看月亮去？”
“走。”回应老石的是一只粗糙的大手。
老李牵着老石，经过老黑死去的牢房门口，穿过值班室和长长的回廊，来到院子里。
天依旧是黑黑的蓝，周围跟牢房里一样黑暗，石程虎听见梧桐树的叶子在风里婆娑作响，别说月亮，半颗星星都没有。
“月亮呢？”
“你抬头看，她藏在云的上面呢。”老李淡淡地说。
（作者总不很习惯在网上跟陌生人聊天。两个荧光屏之间，相隔的也是黑暗。
你得斟酌文字，善于尬用表情，耗费精力让对面人不至误解你的意思，有时甚至对熟悉的人也不得不如此。
更糟心的是，有时俺误以为两人已经很熟悉彼此，却措不及防地被对方犯了忌讳，心里像被捅了刀子似的难受——往往这时，还得安慰自己，是情深已够，磨合不足。
亦或者，你眼里稀松平常的一句话，一个词，一帧字，却换来对面狂风拍岸般的回应，你各个亲属被问候个遍时还一脸茫然。
而石程虎和李健却总能感知对方的心意，懂得爱的人不会选择伤害。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