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醒来了，不过我还要贪睡一会。
买了早餐后，老刘开始烧了水，洗衣服，搞卫生。在屋子里，他捻手捻脚，生怕嘈醒了我。
我眯着眼睛，看着这个胖子忙忙碌碌，把小屋子打理得一尘不染，整整齐齐。
这个早晨，我体味良深。老刘给我感觉，就是个勤快顾家的婆娘，围着这个家、围着你团团转，生怕做得不够好，生怕不能让家中大男人满意。
这就是一夫一妻制，所谓家的感觉。这个空间，它朴实，不浮夸，没有虚荣，没有若即若离感。
就这样睁着眼，心满意足地看老刘做事，看他胖胖的身影，利索的动作。
终于，他发现我醒来了，但又不敢肯定，走了过来。
“你醒了？”
“老刘，在你这里睡真舒服，我都不想起床了。”
老刘先是满意的笑，然后埋怨：
“起床了，早餐凉了。”
“老刘，你真是个好男人。”这是实话。我有跟他多说话的愿望。
“才不是，我没有一点比得上你那周教授。”
老周的存在，对于老刘始终是个难点、重点。
“老刘，你别自卑。其实当普通人才好。真的，有点名望和地位的人，都活得很辛苦，他们都没什么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”
“像你说得那么悲观，这世界的人都不追求名望了，都当普通人，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好了。”
老刘反驳的有道理，针对这个话题我也不想多说。我开始起床。
一起来，想做的事情，就是要抱抱老刘。老刘好像预先知道我的歪念，畏畏缩缩地躲我，这让我更加要抱他。
结果，我抱他的时候，他挣扎起了，我使了不少力气才抱住了他。
“抱抱又不吃亏，你躲什么躲。”我喘气了。
“我又不是小孩子，你怎么老抱我。”
“因为我喜欢你。”
此刻，我心里装的只有老刘，跟他相处让我身心惬意，焕发做男人的威猛。
老刘不反抗了，安静起来，我有点想吻他，但没刷牙，只好用脸在他脖子和脸反复地摩挲。
“昨晚我有没把你弄疼。”我轻声地说。
“还好。”
“还好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还好就是还好。”老刘羞涩。
“竟然好，要不要再来一次。”
“不要。”
“不要！你逃得掉嘛！”
吃完早餐，我就跟老刘出去门摆地摊。刚开始，自己还是在意那张臭脸，大白天的，生怕别人洞破我身份。高校大学生摆地摊，被人传开，肯定笑话我，有辱母校。
所以，对每个前来的顾客，自己会滋生紧张，担心别人问起买卖无关的事。
老刘也怪，好像会读心术，见我这样，就对我说：
“你要是不喜欢卖东西，就回学校去吧，我一个人可以了。”
“不要，今天周末，回去也没事干。”
“摆地摊会浪费你时间，你还是做有意义的事情去吧。”
“我能做什么事情，摆地摊挺好的，增长社会阅历。”
我不愿意离开老刘，总怕一离开他，我们再见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。
为了不让老刘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，我强作精神，甚至学着老刘吆喝。
今天又是圣诞节，又是周末，中午之后老刘的生意开始好起来。我们忙得连中午饭都没时间吃。
我记性还不错，一大半地摊货价格，我已经记住了。我开始体验老刘所说卖东西的乐趣。经过自己一番说服，让买家从犹豫不决，到多买一两件，会让自己不胜骄傲。
十二月的武汉，不到六点天就黑了。没有日晒，气温下降得快。
明天我要上课，什么时候回学校，我迟疑不决。
一天下来，自己对摆地摊开始适应，自己又不是什么富二代，官二代，劳动光荣。
跟老刘的相处也颇美妙。老刘知道我平时中午会小睡下。今天晌午起，他一直唠叨，叫我回去午休。吃饭时，他豪不吝啬，打了许多菜，还给我买饮料。要是没什么顾客，他就跟我说说话，很主动。这些不起眼的细节，却让我读懂老刘的心思，他就希望我不寂寞难受。
老刘给予我的不如老周多，但细想一翻，老周的行为都是带着真诚与爱心。老周会为我早起床，买早餐，烧一壶水，等我起床吗？
“小溆，你应该回学校了，明天星期一。”
“还早呢。”我拖拖拉拉。
“不早了，天都黑了，现在冷了许多。你回去吧，我一个人可以了。”
“再等等吧。”
其实我刚才洗手间再回来时，看到老刘一个人孤零零地摆地摊，到处观望，路人对他的冷漠，视而不见，让自己非常心酸。我就想，能陪他一会就一会吧。
老刘拿出手机来，我送他的手机他保养得很好。他看了看时间，又不安地看看我。我知道他想说什么。
“老刘，你在这里有朋友吗？”我说话，分散他注意力。
“没有。”他表情紧张。
“我不是说喜欢同性那种朋友，我是指普通朋友。”我怕他意会错了。
“很少。”
“平时，你都摆地摊和看书过日子？”
“是呀。”在老刘看来没什么不妥。
“你平时不给自己放假，去玩一下。”
“有呀，每个月我会回去看我女儿。”
“老刘，这工作你真做得开心满意？”
“摆地摊有什么不好。”
我本想问老刘有没打算换工作，但将开口又被我吞了进去，因为我知道了答案。我一时无语。
“我们收档，一起去吃东西吧！”老刘突然说。
“不着急。”
“你饿了吧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说完老刘就站了起来，拿了袋子开始利索地收拾。其实我们吃中午饭比较晚，现在还不怎么饿。
我第一意识想制止他，但看老刘决心重，而其我也希望临回校前跟他吃顿饭，不希望他饿着肚子熬到夜深。
于是，我开始帮忙他收拾，把东西收拾好，然后抬到老刘那辆破旧的三轮车。扎稳固货物后，老刘骑车，我在后面推。
吃饭前，老刘换了套干净的衣服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。待出来后，他说带我去吃粤菜，我才明白，老刘换衣服是这个用意。
不过，我担心上馆子吃，随便都要吃百来块钱，这对老刘来说，太挥霍浪费。
“我们还是去吃大排档吧。”我建议。
“就吃粤菜，这里有间粤菜生意很好，味道应该不错。我也没去吃过，我们今天去尝下口味。”
老刘这话没打动我，反让我觉得难过，平时他一个人没几次上饭馆，我来了他每每让我吃好用好，让他花了不少钱。
“吃粤菜可以，但今晚得我请客。”
“这是哪门道理，你找我玩，当然是我请客。”
“那我不去。”
我站在路边，不动了。老刘愣了，那模样却可爱得让我想笑。
“好吧，你请就你请。”
上了菜，我想做的是，夹菜给老刘。挑最好的菜，往他碗里放。
“你干嘛！我有手。”老刘居然觉得惊奇。
“老婆，吃多点。”我见这么早没什么人，自己心情也激动。
老刘之前喊了我几次老公，我一直觉得怪怪的，没回应过他。现在，我一想到这称呼，心里美滋滋的，忍不住喊了声。
老刘不免惊诧，赶紧四周望了望，然后不太满意地看着我。再接着，我发现他腼腆地低头吃东西。
“你怎么那样喊我？”沉默了几秒，老刘轻声地问。
“你喊过我老公，我喊你老婆很正常。何况我们有夫妻之实。”
老刘微微一笑，看得出他有些感动。
“你也吃吧。”老刘镇定，拿筷子夹菜给我。
“你才要给我多吃，给我长胖点。”
“我现在还不够胖，我已经很肥了呀。”
“肥了是福气，胖了看起来慈祥，摸起来有手感。”
“你怎么不说，宰了我，能卖个好价钱。”老刘兴致勃勃。
“我哪舍得？疼你都来不及，怎么希望你任人宰割。”
“油嘴滑舌。”
我们开怀地吃了起来，时不时给对方夹菜，老刘今晚生动起来，跟我一样淘气。
“我去换壶水？”吃得差不多，老刘站起来，拿起水壶就走。
“叫服务员嘛！”
“没事，能者多劳。”
我们选择的地方有些偏，老刘一走出去，我就看不到他。我以为他很快回来。
他拖了那么长时间才回来，让我猜到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“你刚才去哪？”
“打水呀！”
“还有呢？”我严肃。
“我去买单了。”老刘说完，不安地看着我。
“都说好，我请你。”我确实生气。
“老公莫生气，都一家人。”他笑盈盈，抓住我的手。这句子，语气，和动作很给力，让我整个人一下子热乎乎起来。
我们出饭馆，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。站牌距离这很近，老刘执意要送我一程。此刻，我们都有些依依不舍，周围有人在，我们只好频繁用眼睛交流。
“你回学校吧，再不回去就没车了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现在回家，大街上冷。”
“那你不要陪我等车，你回去吧，我车反正很快到。”
“好，自己小心点。”
老刘转身迈开了步伐，他走几步就回头看我，看我有没等到车。那个表情还会有不安和焦虑，生怕我等不到车。
当老刘消失在人群中、霓虹灯下，我整个人忽然丢了魂似地。对老刘实的留恋，人生的空虚感，如此强烈。
我跑了起来，当我想到什么，往老刘家跑过去。
第二条街道，我看到了老刘，他走得蛮快，我要小跑才跟得上。我不想让他发现我，偷偷地跟着他。
很快，老刘回到他宿舍，他就住一楼。我躲起来偷看，因为我相信老刘会出门。
果然，眨眼功夫，老刘换了吃饭前穿的那身衣服，把他三轮车推了出来。接着他把门锁好，坐上车座。
东西有些重，加上地面有点坡度，老刘骑这破车显得很吃力。他使劲了全力，轮子方滚动起来，缓缓的。我多想跑过去帮他推车，但我知道我的行为只会令他难过，被他责骂。
终于，越过小斜坡，老刘的车开始正常速度行驶起来。老刘距离我，渐渐远了起来。刮来了一阵习习寒风，老刘刹住了车，把衣服扣好，戴上帽子，又重新启动三轮车。他
的背影在夜道中，一时高大，一时模糊。
而我，屹立在寒风中，脸被泪花打湿，又忽地风干。
